第11章 11.镜湖离音(八) (第2/2页)
院中有几株梨花,假山石边繁华盛开之处摆着一张席,席上跪坐着一个衣着繁复妆容精致的少女,她正轻抚着身前案上的古琴,身后有两个丫鬟替她撑伞执扇。
池鸢脚步极轻,那些丫鬟都未曾发现,抚琴的少女无意间抬头倒是发现了她。“姑娘闻声而来可是喜欢花眠的曲子?”池鸢凝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开口道:“曲子尚可,这琴倒是不错,但是弹奏之人琴艺欠佳。”
“哪来的乡巴佬,我家小姐是何等身份,你竟敢这般无礼!”那位叫花眠的女子还未开口说话,倒是她身后的撑伞丫鬟先出声呵斥起来。
池鸢云淡风轻的看了那丫鬟一眼,小丫鬟便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有如实质般冲向自己,双手一僵,伞差点都握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心神,但煞白的脸色暴露了她紧张不安的情绪。
花眠抚琴的手慢慢收住,起身说道:“眠儿平时太惯着这几个丫头了,失礼之处姑娘莫要见怪。”池鸢冷眼看她并没有说话,花眠又道:“久闻姑娘盛名,今日得见,姑娘这般风姿容貌还真是令眠儿自惭形秽呀。”池鸢没在继续听她说话,只是盯着那把陈旧乌黑的古琴瞧。
花眠见她如此,掩唇笑道:“池姑娘既喜欢这把琴,眠儿便赠与姑娘如何?”池鸢听了这句倒是勉为其难的看了她一眼,“眠儿自知琴艺不佳,听闻池姑娘对于乐道颇有建树,可否求姑娘指点一二?”池鸢面无表情看着花眠,不言不语。许久,见她那眸中渐渐溢出的乞求之色这才开口说道:“我只善笛,古琴略懂一些。”“无事无事!乐理相通,我可以教池姑娘学琴,池姑娘亦可教眠儿学笛。今日辰时那曲笛音真如仙乐般,令眠儿好生向往呢。”
池鸢心里有些好笑,一首忧伤悲凉的魔曲是如何让她听出宛如仙乐之意的?池鸢面色如常的看了几眼古琴又看了看殷切注视她的花眠,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何时有空就让下人提前通报一声,这琴我先取走了。”花眠顿时笑靥如花,极热情的将案上的古琴亲手递给她笑着说:“明日后日,眠儿日日都有空,只要池姑娘不嫌弃。”池鸢接过琴头也没回的走了,身后的花眠忙提裙快步跟上亲自将她送出院子,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只可惜池鸢一句话也没有回。
翌日下午,池鸢正抚弄着从花眠那处得来的古琴时,秋玉彦刚巧从门外路过,听见琴音便好奇入了院中,见到树下断断续续弹奏的池鸢,他说:“我倒以为姑娘只擅笛,原来对古琴也知一二。”
池鸢抚琴的动作一顿,本来就不擅弄琴的她被他戏得弹了几道错音。秋玉彦闻声轻轻一笑,走过来时注意到了那把古琴,疑道:“这古琴难得,约摸是某位先贤的遗物,你从何处得来?”池鸢抬头刚想说话便瞧见院门外边亭亭而立的花眠。秋玉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眉头一挑,低声道:“你与她相熟?”池鸢说:“不熟,这琴却是她送的。”秋玉彦听了转身打量一眼花眠,就坐到廊下看池鸢抚琴。
这会花眠已经进了院子,她踩着缓慢又优美的步伐走到池鸢身前,微微屈身一礼道:“池姑娘,眠儿如约而至,不知可否打扰了你和秋公子的谈话?”还不待池鸢回应,她便即刻转身向秋玉彦行礼问候道:“小女子花眠见过秋公子。”
池鸢暗忖:我倒怎么会有不熟之人无事献殷勤,原来是这醉翁之意不在酒。“花小姐,你不是来与我互相学习乐道的?还愣着做什么。”花眠正偷看着秋玉彦,听言立即回神,慌乱的转身对着池鸢微微一笑,满脸羞红不自知。她见池鸢正摆弄古琴,忙走到琴案前,极其巧妙自然的将池鸢挤开主座,拢袖抚衣一番后,轻柔的说道:“池姑娘,不如我先来示范一下古琴的弹法,再一一教你,如何?”池鸢差点被她从长椅上挤下去,无奈只好起身让她。“你可自便。”
花眠调好琴,双手优美的抬起,开始弹奏着一阕《蝶恋花》。池鸢走到亭中一边喝茶一边悠闲的打量着花眠的把戏。秋玉彦在一旁看热闹,如他这般人物岂能猜不到花眠的来意,他见池鸢正坐在亭中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便起身走过去。
“何事能逗得池姑娘这般开心。”秋玉彦挨着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身子贴过来,满含笑意的注视着池鸢。
另一边弹琴的花眠可是一直注意着秋玉彦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亲密的和池鸢坐在一处,心中妒忌,一时弹错了好几个音。
池鸢见秋玉彦如此动作,岂能不知他何意,微微侧开身子离他远些,“所为何事,你会不知?”秋玉彦低笑一声,更是贴近了几分,声音低沉悦耳:“就是不知道才想姑娘说与我听。”池鸢想要后退的动作僵住,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秋玉彦以为她会后退,便想欺身上前捉弄她,没想到,然后,就变成了一副秋玉彦侧身微微圈抱住池鸢的场景。秋玉彦动作定住了,他怀里的池鸢脸色更加阴沉。
看着这两人无视她在一旁卿卿我我,花眠瞪圆了眼睛,琴也弹不下去了。对于名动天下的秋家双子来镜湖游学一事她早已期盼已久,好不容易待得家族宴席上远远的瞧见了他们,却看见了与他们走在一处的池鸢。更是诧异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竟可以坐在主台上与他们同席。后来,她便开始留意这个一时被人议论纷纷,声名大噪的池姑娘,本想使几个人给这个池姑娘下点绊子,让她吃点教训,却发现她住的莲轩虽然没几个人守着,暗处却不知道蹲着多少高手保护着。秋家双子身份高贵,普通的世家子弟都只能远远和他们说几句话,更别提一般的世家女眷了。于是她便想从池鸢这处着手,派人打听她的来历底细,除了从她随身携带的竹笛得知她擅音律之外,其他的都无从得知。
恰巧昨日她自己送上门来,她岂能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为此她一晚上都激动得睡不好,赴约之前又细细梳洗打扮了一番。可是,现在她却像一个自取其辱的小丑一样。
秋玉彦回过神放开池鸢,似乎没有在意方才那刻的局促之意。转过身,见花眠一直看着自己这处,眉峰一皱,声音极为不悦:“你怎的还在这里?”花眠与他秋水一般的双眸对上,顿时被他眼中逼人的视线所迫低下了头,她站起身,屈身行礼,声音低不可闻:“公子息怒,花眠这就告退。”满满的委屈美人含泪之景也换不来秋玉彦一眼,花眠咬牙郑重地看了池鸢一眼,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