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华亭胥吏,江左豪右 (第2/2页)
“然苏府君坐征缴夏税不力,已是戴罪之身,故而当下本县第一要务便是在秋税征纳时足额补齐夏税缺额。”
这也是应有之意,原本众人对苏龠主动反抗刘中官之盘剥颇有些侥幸心理。
毕竟真要大索地方,本乡本土的这些大族家业也免不得要遭重创,奈何宦臣跋扈,现在大家也只能乖乖服软,交了这“保护费”。
然而顾柯却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开始指责起华亭官吏来:
“苏府君获罪,皆因尔等征缴不力,本官昨夜见华亭草市颇为繁盛,然而市井之间交易却少有吏员征收屋架税,更无夜市钱,岂有此理?”
这下本地官吏们不淡定了,急忙解释道:
“本县向来轻徭薄赋,故而商旅往来甚多,方有正税外的大笔除陌钱,如果大兴杂税,只怕商旅不行后,再难有此收入,还望副使体谅难处。”
但顾柯一心要“扯虎皮做大旗”,这些华亭官吏才不知昨夜县衙里险些血溅当场的景象。
只知道这县丞年方弱冠便得了巡盐副使和巡盐判官这等实权美职,还让穷凶极恶的牙兵们为他让行,可见他与中官刘忠爱也颇有交情。
“尔等平日里藏匿土地人口,逃脱税款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倒是装起清白人家来了,莫非是以为刘监军使剑不利吗?尤其是你,还未曾洗脱从犯嫌疑,张县尉。”
顾柯装作厉声呵斥道,那张聿之也不得不喊冤起来,口称自己也是无心之失,还请县丞准许自己戴罪立功。
众人又是苦苦哀求,待顾柯自觉火候差不多了的时候,才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能不体恤民情,那屋架税可免,夜市钱却是不能免了。
凡夜间经营酒肆等,皆需纳当日收入一厘充入县府公仓,以补贴本县不良人与团结兵值夜时辛苦,也可绥靖乡里,不使盗贼害民。”
听得顾柯这般说法,六曹主官面面相觑,倒是那陈县尉第一个称“好”,他兼领兵曹,故这夜市钱到时便有一部分归其支配,县丞要加强不良人的职能,他也乐见其成。
而兵曹主事吴中岳则不动声色,口中称是。
方才被点名的张聿之此时也不好反对,只得同意。
见两名县尉都同意了,剩余胥吏也纷纷同意,有的甚至主动建议提高夜市钱的比例。
顾柯一看,是出身青龙镇大姓李氏的胥吏,他家主要仰仗青龙港码头行商和营田过活,并未在华亭县城有什么产业,故而十分支持顾柯对市井酒肆,食肆,货行等课以重税,此消彼长下他李氏便能在华亭县逐渐崛起了。
但顾柯本意并非为了敛财,故而拒绝了此人,重申夜市钱只得以一厘为限,多征少征都要从重处罚。
这下众官吏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过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这顾府君也不算难应付。
然而顾柯还不打算就这么结束,他单独对张聿之和陈余庆说道:
“两位县尉劳苦功高,共掌三曹颇有不周之患,那仓曹,法曹便由本官自领,特设夜市曹归张县尉管辖,负责征收夜市钱之事,两位县尉可有疑问?”
张聿之暗叫一声倒霉,没想到这顾柯竟如此霸道,上来便要夺走仓曹,法曹,然而他却也没法反抗,只得苦着脸感谢顾府君对自己工作辛苦的“体贴”。
一是县丞本就负责监察判案,掌管一县财税。二则顾柯有宦官监军与观察使两大背景,他一个外地正九品上的流官哪有与之争锋的资本,没见连从六品的县令都被刘忠爱一言定了罪。
而由他来征收夜市钱也侵夺了陈县尉的职权范围,那陈余庆果然一脸阴沉。
待诸事议定之后已然到了午时,顾柯宣布各官可各自回家用饭,待下午再来当值,并留下户曹,仓曹,兵曹主事一同用饭。
那吴中岳在顾柯的允许下得以入内见到了苏龠,却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吴中岳出来后便一扫脸上阴霾,乐呵呵地朝着顾柯行了个宾客礼,以示自己从此便是顾柯门下幕僚了。
顾柯也回了一礼,并引吴主事前去用饭,席间顾柯仔细向户曹主事问清华亭县下共有多少在籍亭户和盐灶。
又向仓曹主事问本县盐监积薪几何,对于后者仓曹主事也是一筹莫展表示亭户彼此分散也无公仓,难以统计。
大致了解了县中情况后顾柯心中已然有了定计,随即在饭后便送三位主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