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场试射,会稽论法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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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一身武弁服的顾柯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了一排用石灰画出三个同心圆的垛靶六十步外,举起了手中约三尺长上好大漆浸过桐油的长梢复合角弓。
用佩好木质扳指的右手大拇指扣弦,食指中指并拢,压住拇指,大臂与后背一同发力钦身开弓,直拉至右耳侧边后,微眯着眼,将视线与箭杆和垛靶平齐,强压下心中越来越难以压制的焦虑,默念一声:
“中!”同时撒放箭杆
旋即,被顾柯牢牢拉得向后弯曲的弓梢猛地向前回弹,弓臂积蓄已久的弹性势能沿着弓弦传导至箭杆,将其带动着飞速旋转起来。
高速之下箭身飞出后甚至出现短暂的上下弯曲,如同一只安南树蛇自高空滑翔而下,细长的棱形箭镞如毒牙般直插至箭垛正中,深入藤牌靶面整整三寸,小半个箭杆已然没入其中。
围观众人不约而同叫了声:
“郎君神射!”
徐逸摸了摸胡子,走上前去用手试了试靶子的厚度,随后将箭取下,笑着说:
“老夫这下可不敢献丑了,郎君已然全得某之技艺。”
顾柯连连摆手示意不敢,并一把拉过杨箕让他给徐逸磕头拜师:
“某之义弟杨三郎便托给舅父了!”
杨箕这下明白了顾柯是要给他找个师父教授射艺,连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权当拜师礼,并许诺去华亭县后再补一个正式的拜师仪式,徐逸对杨三郎的恭敬颇感受用,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认了这个徒弟。
众人在靶场练习了射艺后便回到屋内歇下,堡垒般的别院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寂。
......
顾柯用盐和嫩柳枝洗漱过后便合衣躺到榻上,闭目睡下
然而在他刚刚沉入梦乡后,那“天魔”也闯将进来:
“该死,债务违约,不法集资......就连自杀都被这贼老天作弄,还我命来!”
面目狰狞至极的“天魔”在顾柯脑中狂叫,嘴里都是他闻所未闻的言语,惊恐万分的他只想赶快醒来,却发现自己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满怀怨怼黑气的“天魔”张牙舞爪地冲进他白色的“灵体”内试图夺舍。
一时之间黑白交融,如混沌化生,他现实中的躯体顿时便如身处鼎镬之中,汗出如浆,浑身发颤。
而顾柯突然间又梦到另一场景,正是自己改制不成,披头散发被槛车送入长安时,卢氏女郎隐于步障中投来哀婉的目光,而槛车前往的地方则是处决官员的刑场——独柳树。
时辰一到,刽子手便将顾柯首级摁住,在磨得锃亮的大刀上喷了一口酒,大喝一声,便要斩将下来。
危急时刻,顾柯腰间所佩碧色玉珏猛地发出光来,照入体内,直将那“天魔”照得哀嚎不止,四处逃窜,却逃不出顾柯的“灵体”内,只能被炼化成一颗黑白相间的“莲子”,停于顾柯紫府处。
......
顾柯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他立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没有发现哪里受伤了,只是汗湿了衣服,而腰间所佩玉珏也并未发光,显然刚才是自己在做梦。
他强自镇定下来,发现困扰他许久的脑中“天魔”竟已不见了踪影,无论他再怎么思索也找不出来了,脑海中只留有一颗黑白莲子状的气团,他闭目试图将注意力聚集在其上,顿时一股庞大的信息便充斥了他的心神,又让他晕了过去。
......
三天后
顾氏会稽家宅中,鬓有霜色的顾珏眉头紧皱,在院内天井中反复踱步,尽管他强忍着不进屋内看自己昏迷了快三天的四子,但时不时抬头往厢房中投去的目光已然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原来自那日练习过射艺后,众人听得顾柯房中半夜有叫喊声便急忙前去,只见到顾柯昏迷不醒,但鼻息,心脉皆无大碍,摸不着头脑的众人只得在天明后急忙将顾柯送往会稽家中,顾珏找来了会稽城中乡间最有名望的大夫,看过顾柯情况后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没办法,顾柯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允许近期正游方于会稽的净莲宗苦行僧普惠毛遂自荐,让他在此地做一场简易法事驱邪看是否能有所裨益。
那普惠和尚却不似寺庙住持一般油光满面,宝相庄严,反倒有些精瘦,一身法袍并无多少装饰,反倒打了不少杂色补丁,若非其度牒勘验毫无破绽且对于佛经义理颇为精通,顾家都快要将其视为招摇撞骗之辈了。
然而这普惠和尚做法事却也无需其他法器,只盘腿坐在蒲团上,面朝躺在榻上的顾柯取出一串被盘得溜圆的桃木念珠,口中吟诵起梵文经书来,如此反复念了《心经》《金刚经》等十数遍后,起身走出来,朝顾珏施了一礼说:
“贫僧已然尽了全力,如若顾东主家郎君与尊者有缘,定会早日醒来。”
那顾珏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不顾礼数地抓住正准备告辞的普惠的袖子,再三恳求道:“还请法师再救我儿一救!某与这孩儿久未相见,不想如今一见竟要阴阳两隔了吗?”
说道此处,顾珏更觉年过半百却眼睁睁看着家族复兴的希望就此不明不白地湮灭在自己眼前,简直难以忍受,垂泪不止。
普惠见状,不由得叹息一声,“可怜父母”,双手合十口颂尊者名号,便答应下来,再试一试。
正待两人转身准备进去时,顾柯房中看顾的丫鬟惊叫一声,随即连滚带爬跑出来禀告家主:
“四郎君醒了!”
顾珏和普惠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顾珏更是有劫后余生之感,三步并作两步,直觉得走入房中时自己像当年第一次贩私盐时的提心吊胆,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四子顾柯在他进来后又晕倒在榻上。
只见被家人换了一身衣服的顾柯神情恍惚,表情复杂地呆坐在榻上,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是在家里,这才醒过神来,见几年未见的父亲一脸关切地靠过来,连忙起身准备下拜,不想顾珏直接抓住了他的双臂,口中只说着:
“我儿长大了!”便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更咽。
游僧普惠则双手合十,口称尊者:“阿弥陀佛,郎君与尊者有缘,郎君既已痊愈,贫僧这就告辞。”
顾珏连忙制止道:“法师于我家有大恩,还请盘桓一二,让某稍尽地主之谊,以报法师救命之恩。”
不料普惠竟摇摇头,说:
“扶危济难乃本师弟子修行正道,然本朝会昌法难及前朝诸多惨剧,起因无一不是本师弟子早已忘却真谛,毫无立身之本,只知仰仗权贵捐纳而不知劳作修行。造像修寺,手塑诸佛金身却目无苍生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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