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2/2页)
【理智:57/神秘:31。】
漫长到几个世纪的时间过去了,又或许只是过去了几秒,徐饮棠无法准确判断自己陷入幻觉的时间长短,直到比疼痛更可怖的恐惧把他惊醒。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
在这个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切实地存在着……
徐饮棠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液,有所察觉地摸向自己的肚子。他的小腹正不正常地隆起,有什么东西——这里面正孕育着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那东西在被他意识到时陡然变得活跃,横冲直撞把他的肚子顶出几个快扯破皮肤的凸起。
是活着的……
徐饮棠咬牙忍耐肠穿肚烂的痛楚,脸色惨白满脸冷汗。他的肚子被里面的东西撕扯啃噬,皮肤下被挤压的内脏和凹凸不平的怪物轮廓清晰可见,皮肤表面撑开细小的裂痕,黏滑多刺的触角与细密尖利的口器交替蠕动撕扯伤口,急迫地渴求着诞生。
触角口器刮擦着皮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声响,连缀出虫蚁爬动般的窸窣呢喃。
【玩家遭受精神冲击,数值检定中……】
【玩家理智-6,神秘+6】
【理智:51/神秘:37。】
【警告!警告!玩家理智即将低于安全值!请尽快采取措施!】
徐饮棠急促地喘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在吮吸他的血液,在吞吃他的内脏,那里面已经不属于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了怪物诞生的巢穴。
没办法了……徐饮棠一遍遍默念角色提示里那句“最甘美的恐惧痛苦将孕育最强大的神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剩下孤注一掷的最后一个办法。
怪物强大的源泉或许是恐惧,那么如果他不害怕,如果他彻底抛弃了恐惧痛苦的负面情绪,或许还能给自己搏到活下去的机会。
刚好这对他并不是难事,只要他愿意放弃拼命保持清醒的负隅顽抗。
徐饮棠想活下去,因而他别无选择。
药物、催眠、□□……医生用了那么多方法才宣布他的治疗获得阶段性成功,而摧毁这一切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当精神上的痛苦一点一点累积到神经崩垮的瞬间——所有的恐惧都从他身体里消失了。
【玩家遭受精神冲击,数值检定中……】
【数值检定失败……】
【数值检定中……数值检定中……】
【玩家理智-7,神秘+10】
【理智:44/神秘:47。】
【警告!警告!玩家理智过低!请尽快采取措施!】
徐饮棠的脸颊因为疼痛泛起了亢奋的潮红。他的身体在发抖,又断续着发出些不合时宜的愉快笑声。
如果他的主治医生看到他这幅样子,大概会难过到哭出来吧。
徐饮棠想着,稍稍收敛了下脸上的笑意——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大脑没办法正确分辨恐惧与爱意的界限,也时常混淆痛苦与愉悦的界限。
太过强烈的恐惧、无法忍耐的痛苦、纠缠不休的梦魇,一切皆是爱意至高无上的最终表达形式——医生用了许多年才纠正过来的错误认知,又一次统治了徐饮棠的大脑逻辑。
希望此刻他身体里满溢而出的愉悦享受狂热爱意,也能取悦他肚子里小怪物的挑剔口味。
“不要着急,马上就让你出来。”
徐饮棠深呼吸,主动伸手拉扯小腹上伤口。触须口器争先恐后地从缝隙里钻出来咬住他的手腕,一眨眼他的整个小臂就被缠绕成了密密麻麻触手蠕动的肉块。
但是……但是……
徐饮棠注视着小臂上蠕动的肉块,逃出生天的喜悦令他无法控制地嘴角上扬。
当恐惧从他身体里消失,疼痛只能带给他刺激神经的战栗快乐时,怪物口器里的乳牙稚嫩到甚至咬不破他的皮肤。徐饮棠眨掉眼睫上凝着的汗水,看向手臂上怪物的眼神温柔慈爱到近乎狰狞。
【异化身份认同,数值检定中……】
【玩家理智-2,神秘+6】
【理智:42/神秘:53。】
【警告!玩家神秘已突破安全值!进入初始异化状态!】
【警告!玩家理智持续降低!请尽快采取措施!】
系统的警报声被徐饮棠的大脑自动屏蔽,他也没有感觉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但他突然就能听懂怪物口器摩擦出的嘈杂噪声了,那分明是婴孩稚嫩而惹人怜爱地哭泣着,呼唤着母亲的怀抱与食物。
妈妈!妈妈!
饿饿!饭饭!
你看,它在喊我妈妈欸……
恐惧与爱意倒置的错乱认知下,徐饮棠承认他可太喜欢这个了。
“好孩子。”徐饮棠攥住正在撕咬他手腕皮肉的口器,这些口器的手感q弹质地晶莹,搓扁揉圆稍微一用力血液和浑浊的液体就会飙出来,不管是上手揉搓还是纯观赏都非常有趣。
他擦了擦脸颊溅到的血迹,脸上微笑的每个弧度都在表达对新生命发自内心的热爱。
“乖,松嘴。”
烂泥般瘫软的身躯和脏污黏软的触须,恶心丑陋到能叫常人发疯的怪物,却令徐饮棠露出记忆里妈妈才会有的笑容,一字一顿念出刻进记忆最深处的话语,“我数三、二、一——”
恐惧、绝望、痛苦——他郑重起誓,他的爱意发自内心,纯粹全无作伪。
怪物却因此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哭嚎。徐饮棠猜得没错,假如说恐惧是蜜糖是食粮是它不可或缺的生存必须品,那爱意就是它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药,哪怕只是沾染分毫,都会令它虚弱不堪,痛苦难耐。
顷刻之间情势颠倒,徐饮棠突然变成那个可怕恐怖、超出了它全部理解范围之外的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不害怕?
“不,我超怕的,怕得都快死掉了。”徐饮棠说,“所以你要做个乖孩子才行。”扬起的尾音温柔到能掐出水,包裹他小臂的触手却被鞭打灼烧般颤抖不停,瑟缩蜷曲成只有他手掌大小的粘稠肉块。
徐饮棠抚摸那些缩不进肉块里只能耷拉着的触手尖尖,玩烂了的橡皮泥一样的模样在他眼里颇有几分可爱之处。
说起来,他这个做妈妈的是不是该给孩子起个名字?徐饮棠思忖着,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轻而无力步伐散乱,身后拖着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穿了袍子或者斗篷。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粗粝的咒骂声,抱怨这一批的祭品废物无能,白费了组织那么多资源培育。
——只有一个人。
徐饮棠下意识又看向手里的小怪物,虽然它看起来十分虚弱,但依旧执拗地向徐饮棠散发出的饥饿与渴望。
又害怕,又依赖,就像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妈妈!饿饿!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