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典礼 (第2/2页)
目之所及里,头顶辽阔苍蓝上的金乌绚烂,悠悠白云下则是青山环抱着殿宇连绵。
此情此景,真有股敞亮的恢宏之感。
而这山巅的殿宇最下方,是个极为宽广的场地,站满了来观礼与即将入门的弟子。
已着内门服饰的弟子站在最外围,今日要入门的站在正中央。
再近前些的环形台阶上,便是掌门及各峰峰主或些长老与其亲传弟子的所在位置,而徐蛮也算这台阶的众位之一。
或是宗门为示鼓舞与欢迎,今日这山巅的灵气明显浓郁过平时。阶梯上下大部分人的眼神中,都为此露出了些欣慰之色。
徐蛮暗悄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后,才发现也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来此观礼了。
因为人数明显不够。
下边看似比肩叠迹的,但正经数来应该不足九百。而台阶上,就更少了。
主位傅宗主身后,连同傅琳琅与执律堂的几位长老和他们的弟子,也才二十来众。
再有便是剑峰那边,宴荀的座位后也只站了二十多位剑修。不过剑修不愧是一宗的脸面,气势较之其他修士总是格外凛烈。
器峰就更差了,连同峰主在内不过堪堪五人。她们丹峰略强些,师徒合计有六个。
最后的符峰,加上凌渊这个峰主与那九个常年担忧他忍不住闯祸的师弟还有徐福,共计也才十一人。
徐蛮在这天寻宗上下里,自然是与符峰的这群人最为熟稔。
她站在师尊身后,于一宗之主正气凛然的讲话声中,朝着他们一一颔首打着无声的招呼。最后,才对上徐福那双埋怨的眼。
无言看了会儿,仓皇着将视线给收回。她独独漏掉了那人,就证明仍是在逃避。可让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太大野心,会卑怯懦弱。
不想过些殚精竭虑打打杀杀的日子,不想永无尽头的从最恶里揣测人心。
相伴了几百年的岁月,徐蛮也没办法改变这人分毫,已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说来他坏成了这样,却又抱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纯真。例如,他会怜悯一只猫或一条狗的弱小,怜悯那些渺小的花花草草。
却唯独不怜惜人命,会无尽的嘲讽一些人口中所谓的正义,猜测他们心底的阴暗。
想到这儿,徐蛮暗叹一声的终于鼓足勇气对上那双眼。
没有热切,也不含憎恨。
她至幼时便跟在了他身边,一路从人间界走到修真界大能,又堕入到幽冥涧。
漫漫几百年的相伴,早已看透了他各般模样。离开是真想离开,论真恨却又没多少。
她只有直面了他,才能真正的迈过这道坎去。
是以,百般复杂下,只能淡淡的看他。
可被她对上的那双眼,直勾勾的就像是期盼了许久,只等人临幸一场的闪烁。
然后那嘴角忽扬起道笑意,衬得那双朝她望定的眸子,仿佛透出着无尽凄凉。
徐蛮赶紧移开眼神,深呼吸的忍耐着心底翻涌。久久后再抬起,也只注视着下方。
因为她已经试过一辈子了,她这个在泥地上缓缓而行的人,并不是他的良药与救赎。
所以这辈子,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守住那个支撑着他不堕魔,可与他并肩的女子。
于此感慨中,徐蛮朝宗门主位看去。
一眼就能看到傅琳琅那不论何时,都笔挺身姿的自信傲然之势。
她曾恨过嫉过这个女人,熬了大半辈子之后才懂得,人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庸,才能重新得回平静。而平静,是平庸者唯一能善待自己的行为。
再接下来,徐蛮就什么都听不入耳了。毕竟要把一个跟随爱慕了几百年的人从心底挖出去,就等同于抽筋断骨一样的疼。
她有点遭不住,混混沌沌的听着,又麻木的被人推着往前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挺直自己的腰杆,将面上装出一派无恙。
直到又被带入个地界,听见师尊与人拍桌的争论后,才硬是抽离出来的抬头看去。
然这一眼,却让她稍微有点儿吃惊。
原来他们一行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丹峰,并站在了师尊的寝殿中。
她依然是与几位师兄立于师尊的座位后边,而他们的对面却坐与站着另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貌似四十上下的女修,徐蛮虽没见过面,但凭着她身后所站的几张略熟悉面孔,也能猜出这人的身份。
应是他们的师伯,莲芸道君。
不明所以里,只见这师伯抬眼朝她望了上来的淡淡道:“师侄,我这儿刚收入了两位新徒弟,其中这个名为林蔍的。因年长过你一些,所以我决定让她排个师姐的辈份,不知师侄你愿不愿意?”
徐蛮有点愣怔,就见对面有道眼神朝她看过来,或是说本就在一直盯着她看?
到是不同于前两次那种灰扑扑的打扮,但面色还是一样的僵冷不苟言笑。
可又多对视了一眼之后才发现,她眼中有晶莹在闪烁,有些像是眼泪在悬而未落。
疑惑不解中,有人又怒拍了桌面。
“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排资论辈向来是谁先入门谁就排在前面的,怎么轮到师姐这徒弟了,就硬是要弄出个与众不同来!”
因这道惊怒,徐蛮也被吓了一跳。错了个眼神的,又对上了另外副温淡笑着的眸。
居然是辛追,他果然也跟着拜入了丹峰来,还真是份躲不开的孽缘。
说来,徐蛮总觉得他跟大师兄南玉是一类的温文雅致之人。但她师兄的雅是明朗怡人的那种,而辛追的却是仿佛受尽过磨难苦楚,偏向阴郁低沉的。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他也不能这样对她纠缠不休吧!
好吧,是她太过自恋,人家也有人家拜师的自由,又非一个师尊门下,她也没资格过问或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尽快还清欠他的债,撇清关系为好。
如此打定主意后,徐蛮就不再看他的朝对面端坐的女子深深鞠了一礼:“回师伯,我对这个排序到是没什么所谓,不过一个称谓罢了。但师尊在前,我不敢违逆。”
莲凤不由扬起道笑意,轻摇着羽扇的朝对面人看去。
“听到了没师姐,我徒弟可是听我的。”
莲芸看着师弟这得意样,真是嫌弃得不行。闭了闭眼后,由腕间储物镯内摸出鼎小丹炉,就朝桌面“哐当”一放。
“明日就是开火冢的日子,我也没功夫同你闲扯。只要你答应了,这个就给你。”
莲凤停下手中羽扇,前倾着身体震惊的朝人看去:“真、真要将这个给我?”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也不怕在小辈们面前失了身份。”
莲芸叹了叹气的简直没眼看,直接挥袖将桌面的丹炉朝对面扫去。
“从前年幼时是我不懂事,撒娇打滚死活不依的由师尊那里求来了这个丹炉。直到后面才明白,好的东西要留给天赋高的人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也是我一直舍不得,想留作对师尊的感恩与念想。”
说着,略带哀伤的沉下神情。心中却暗想,反正她抱着这个丹炉多年来也出不了几枚好丹。不若给了想要它的人省去那份劳累,还能借着这个恩情时不时来师弟手中打打秋风。
如此一想,她反倒格外舒畅起来。
而另一边接住丹炉的莲凤,直接收了羽扇,目不转睛地举袖小心翼翼擦拭起来。
徐蛮觉得,她很可能会被师尊因为这个丹炉而卖掉。
果不其然的,待莲凤将怀中丹炉爱惜的滴血认主收入囊中后,才总算扬起了道笑意:“行了,今日大伙也都累了,快散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准备明日的入火冢事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