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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看书 > 西贡情史 > 第五章 愚人节

第五章 愚人节 (第2/2页)

音响中,“Ellerentraitdel'”尾音已逝,短暂的安静,又蓦地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林诗绮站在原地上下的乱跳,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的念叨,“你别玩儿了,我怕,我怕鬼……”

“愚人节快乐吗?”我翻身躺在地上看着她大笑。

“不带你这样儿的。”她生气的原地跺脚,眼泪依然止不住的稀里哗啦,却又像是在笑,一张脸就像跌进牛奶盆的花猫,嘴里反复的埋怨着,“你真讨厌……”

“以后还想再过愚人节吗?”我坐去沙发上拆我带来的礼物,一只小叶紫檀的香炉和一罐沉香屑。

“不想了。”她似哭似笑的拿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我的手里接过香炉和香罐,摆去墙边的博古架里。又很快的回到沙发边坐下,一副依然心有余悸的样子。

“好了,那我也该走了。”我从那张沙发上站起身来。

“等会儿行吗?”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等我哥回来。”

“那多不合适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授受不亲的。”

她听我这样说,噗嗤一声笑起来,接着又是咯咯咯的笑声,让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我的牡丹鹦鹉。

“其实我倒蛮好奇的。”我说,“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应该就只见过一次面,你怎么好意思在愚人节来捉弄我?”

她渐渐安静下来,一本正经的望着我,只是当我看着她时,她又会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仿佛是回忆着小声地说:“小时候我和妈妈住在上海,那时候弄堂里的小朋友都不和我玩儿。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来了一个小哥哥,他不但和我玩儿,还帮我捉小蜻蜓逗我开心。尽管后来我才知道,他捉给我的根本就不是小蜻蜓,全都是绿豆里生的小害虫。”她说着又忍不住的笑起来,“那时我可傻了,还以为蜻蜓小时候真的就长那样儿。”

“那后来呢?”

“那个夏天过后没多久,我妈带着我去了BJ。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她说着,那副笑脸又变得落寞。

“所以呢?”我问。

“所以什么?”她看了我一眼,嘿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着你,我就想起了那个小哥哥。”

“其实,”我于是很不正经的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有一年夏天回上海,在老房子的那条弄堂里遇见过一个小女孩儿,那时……”

她不等我说完就笑起来,就好像我是临时编了一个拙劣的故事。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没有告诉她,那时是在静安寺不远的一条弄堂里,还有,那个夏天我离开前还与她互留了地址,在那之后我还写过几封信去,只是从未收到她的来信。

这晚,我离开的时候,从那个夜色深沉的小院里回头望见她落地窗后的身影,橘色的灯光在“Lifeis”的歌声里迷漫,宛然温暖的忧伤。

天晚的时候,我回到第五郡的那条小街,忽然发现,夜晚的西贡有时也是宁静的。这样一条少有商铺的街上,没有霓虹灯的渲染,没有穿梭的人流,更没有车来车往。即便是阵阵的风过,道旁没有植树的街上也几乎听不见什么声响。

我坐在天台上,吹着入夜的凉风,已然禁不住的要去回想年幼时的那段往事,只是一旦细想,却又仿佛模糊得已不能清晰的忆起。

“今天是愚人节。”Trista端着两杯冰咖啡放在天台的水泥栏杆上。

“这么说,早晨你就知道?”

她不置可否的撇嘴一笑,将一杯咖啡推近我面前,“我加了很多炼乳。”

我端起那杯咖啡来,拿小匙轻轻地搅匀融化的冰块。

“那……”

一声破碎的声响从对街传来,打断了Trista的话,也打破了这入夜的宁静。

我循声望去,对街那个影音租赁店的楼上,两扇对开的白色木窗里,一只青瓷的花瓶被阿成摔碎在地板上。清子就坐在那一地碎瓷片的旁边。

Trista不经意地抓住我的一只胳膊,“他又在发疯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窗里,阿成从斗柜上拿起一只闹钟用力的砸向清子。她始终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只闹钟砸过去的时候,我甚至能听见它被砸在那胳膊上的声音。

“阿成……”我叫他的名字。

他并不理会我,抓着清子的衣袖,米色的衬衣被撕开,脱落的纽扣散落在地上,拆线的衣领就那样耷拉着,露出她旧伤淤青的肩膀。

“韩宰成。”我大声叫他的名字。

“什么?”他不耐烦的转过身来,抬头望着我。

“钱的事。林嘉豪的货这两天应该就到浦寨了。”

阿成看着我,又四下看了一眼满屋的狼籍,没有说话。

“出去喝一杯?”我问他。

“拿到钱再说。”他悻悻的离开了那个房间。两分钟后,楼下影音租赁店的门被粗鲁的拉开,阿成骑上停在门边的摩托悻悻地走了。

楼上的清子扶着墙壁从一片狼藉的地板上站起身来,两只手将撕开的衣襟合拢在胸前,关了那只刺眼的白色日光灯,只留了墙角一盏昏黄的壁灯在那里顾影自怜。

昏沉的灯光里,她垂目站在窗前,拉上了窗帘。

很晚的时候,对面的窗里传来“望乡”的旋律,年少时熟悉的歌声隐隐约约的流转于被紧闭的窗阻隔的两个世界。

我忽然想起大学时离校前的最后一晚。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听着随身听里的“望乡”,呆望着幽明的月光下空无一人的球场,回想着9岁那年第一次在电视上听到的“梦冒险”,直到20岁那个唯有“望乡”陪伴的夜晚。仿佛我就这样,在一个人的歌声里走过了我的童年,又作别了我的少年,最终在漫长的记忆里留下痛苦的回忆成了别时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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