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盈月下啼鸣】永乐城凄 (第2/2页)
“那就再干一票吧,完事之后……就收手,回老窝那儿报道。”被月盈硬拽着手腕踉跄数步,王二在奔跑中好似看见过去。
待三人来到窄巷,老妪的身影已然消失,傍晚的暮意爬上墙壁,预示着夜晚的来临。「啊咧,王二叔叔?这里是个死胡同啊,我哥哥他真的在这里吗?」月盈疑惑地扫视四周,在片刻的同行中,她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姓名:「在的,他就在这里。」
王二阴沉着脸,背靠今日最后一抹阳光,肩膀之下洒落一地暗影,「这条路来来回回我走过不下十遍,所以熟得很呐。」
他努努嘴,示意喜子上前牵制,后者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藏了一把匕首,靠近月盈:「王老大说的没错,我们是不可能带错路的。」两人呈包围的趋势围拢月盈,但少女却无动于衷,把右手食指搭在嘴唇:「可我哥哥不在这里呢,真伤脑筋。」
「本来要是能找到我哥,他一定能拿出好多好东西奖赏二位的,现在找不到他,我只能把果子分给二位了,多谢你们。」
她懊恼的样子俨然一副油画,边说边细心挑选看起来最好吃的果实,可喜子却恨不得撕碎她:「月盈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呀?」他舔舔舌头,动作疾如闪电,「我之前说的果子,可不是这些长满绒毛的烂桃子啊。」喜子随意用脚碾碎果实。
盛满瓜果的布袋被他一划破开,圆溜溜的球体连忙顺着下坡逃窜,只留下月音一人留在是非之地:「啊咧?喜叔叔你?」
少女瞪大了眼睛,喜子得意洋洋地咒骂:「叔叔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老子我要长在你胸上的那两颗果子,不想我动粗用刀把它剜下来,你最好少叫两声。」说着,干瘦的男人像尾巴起火的猴子一样迅速跃起,刀刃横于月盈颈间无情。
「如他所说。」王二摊开手宣布,「我们不是你的叔叔,只是两个陌生人,拿着刀,出入无人小巷,专门找你这种没有戒心的人下手打劫。」他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月盈,试图从后者的神态中读出慌乱不安,可月盈却偏偏没有紧张,反而十分震惊。
「请问,打劫是什么意思啊?」
少女若有所思地偏转额头,纯净的目光直对王二的浊眼:「喜子叔叔,你这把刀挺不错的,平常一定仔细打磨过吧?不过可惜样式旧了点,有几处刀锋还破了豁口,用这种刀切割东西,可得多花些力气呢。」她边说,边自然地“拎”起喜子的枯手。
「怎么可能……」但后者根本没在意她的话,因为他被少女所表现出的蛮力给吓坏了,持匕扼喉的右手被月盈用两根指头按住了穴位,极为轻松地推开脖颈,「你这小贱人,果然是在假装清纯!可二对一你也觉得能全身而退,那就大错特错了!」
喜子怒吼一声,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旋风似地挥出,其上攥有一柄一指长短的短刺,直朝月盈空虚无防的腹部扎捅过去。
「吧嗒——!」
「呜哇——!」
可出乎意料的,月盈似乎早有防备一般,空闲的右手以王二看不清的速度折弯喜子的手腕,接着五指轻提,短刺如一杆墨宝游走于她的指缝,「哦啦?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么漂亮的小剑呀。如果说喜子叔叔刚才的那把刀是生铁,那这把毫无意义就是精钢级别的了,哥哥以前说过:凡是好刀,两面都会开锋,不论材质。这把匕首用来防身真是再好不过呢,重量也很轻哟。」
少女的揶揄语气像是在和摆摊的商贩讨价还价,把玩匕首的神态夜好似在欣赏一枚发簪。「喜子?!」王二惊愕道,一时半会竟没了主意,「你果然是在装傻……我跟你拼了!」作为永乐城混迹多年的混混,他看得出月盈使用的招数有一定门道。
那是拳师特有的击穴擒法,而一名拳师,虽不至于以一当百,但收拾两个混混总没有问题,所以王二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从腰带上取下劈柴用的斧头,王二叫喊着就朝少女劈砍过去,时值昏末夜初,那柄黝黑泛油的铁斧好似有法术加持,一边反射着霞光一边往月盈的肩膀上落闸:「王二叔叔?」月盈讶异地回头,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她却镇定自若,眉头舒缓。
所以。
「你也要送月盈礼物吗?有这柄匕首月盈已经很开心了哦。」少女侧身一躲,斧子划破长空只砍了个寂寞,眼见一击落空,王二本想转斧落为横砍,可无奈月盈的纤纤细手已袭上他的筋脉:「原来如此,原来拿武器躲在角落砍人就是打劫啊。」
少女保持笑容,右手在王二双臂上如蜻蜓点水般游走,只过片刻,他便感觉两突然涌起抽筋痉挛之感,整个人倒地不起,不停抽搐,「该死,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明明是一名拳师……为什么要对我们两个混混下手,我们……我们没得罪过你啊!」
眼见月盈轻弹喜子额头把他逼到角落,随后又满脸堆笑地蹲在自己身旁,王二颤抖坐起,满口哭腔:「求你放过我们!」
「诶?月盈也没对你们做什么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蹲在这里吗?一点伤也没有受哦。」不知是嘲讽还是刻意强调。
月盈用两只食指戳起脸颊,朝王二露出他这辈子见过最惊悚的笑容:「反倒是你们两个,帮月盈带路不说,还给我送了一柄匕首和一把斧头,月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呢。」说着,她拾起王二遗落的铁斧,缺口刀锋折射着夕阳,夜晚已至。
“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王二能感受到少女笑容下潜藏的杀意,但她却又像是很自然地微笑,令人费解。
「呐,叔叔,不如这样吧。叔叔你送了我斧子,就让月盈试一试这柄斧子的锋利程度怎么样?顺便还能带你去天堂哦。」
在星辰渐起的天穹之下,少女举起斧子的面容是那样“和蔼可亲”。「不要,不要!我们知道我们做错了!不要杀我啊!」
王二扭曲着身子退后,但无奈,双臂的痉挛延伸至全身,他挪动半天,屁股却还待在原地,「谁来!谁快来救救我啊!」
无助的哭喊渲染着悲伤,王二从来没这么和受害者感同身受过,他眼睁睁看着斧头被月盈高举过头,随后如流星般坠落。
「噗嗤——!」
「磅啷——!」
「去你妈的臭婊子,真把自己当全副武装的将军啦?把背后暴露在我面前,还想全身而退?」
「诶?」但在王二自以为殒命之际,喜子却突然从胸口掏出第三把刀刺向月盈,其力之大,直到他把刀柄也没入少女体内才罢休,「头儿?你没事吧!这女人给我捅了个结实,我们赶紧离开吧!」喜子扶起壮汉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没……没事,就是全身发麻,狗日的,不知道她动了我哪条筋骨,你?你把她杀了?」王二看着一头栽倒的月盈,心有余悸的同时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么粗的刀刃,我全都插进去了……」喜子伸出来两根指头比划,「怕是,真的没救了……」
他畏畏缩缩地躲在王二身后,杀人这种事说起来简单,但真等他下了手,却发现自己怕得像个孬种。「他妈的,赶紧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这地方不能久留,她既然敢扮猪吃老虎,附近一定还有其他人在。」王二当机立断,伸手便摸向尸体。
场间没人注意到月盈死的时候没有发出惨叫,但有了那一地的嫣红,以及瘫倒不倒的娇弱身躯,王二也没怀疑她的死亡。
顾不上揩油吃豆腐,他默念着“鸳鸯入体,蛇魔退散”,双手七上八下地搜刮财宝,喜子则在一边收拾被月盈缴械的刀具。
只是。
「我想起来了,哥哥说过,抢劫是坏人才会做的事情。而乱摸女人的身体,也不是好人该干的事情,叔叔们是坏人吗?」
「……」
王二摸索到一半,手却忽然被死而复生的月音牢牢捉住,顿时便吓了一地鸡皮疙瘩,冰凉凉的触感更是让他害怕到麻木。
「我们不是坏人……是姑娘你先逼我们的……」他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头,因为眼前的少女形象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
只见在黑黄底色,星光铺垫的巷道内,月盈的身体变幻为蓝白,全身上下像是镀了一层水晶,晶莹剔透的蓝色引人注目。
她的衣服没变,变的只有她这个人:四肢如顶级匠人雕刻出的华美雕像,在朴实的衣物下流动着蓝辉,一张素颜更如镶嵌满宝石钻的无暇镜面,肃穆而又优雅。「我逼你们?我逼你们什么啦?是让叔叔们带路,还是避开足以致死的一记偷袭呢?」
少女形状规则的水晶嘴唇未动半分,但空灵纯净的铃音却响彻二者耳畔:「你一直在骗月盈呐,你不知道我哥哥在哪。」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确不知道你哥哥是谁,我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求求你放过我吧。」目睹结晶状的少女从后背拔下入体一尺深的短刃,王二近乎疯狂地求饶道。而一旁的喜子则没有他这么好运,他一见蓝色的怪物重新站立便立刻撒腿狂奔,但少女只随意用刀刃碎片一掷,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响和一道惨叫,喜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再无任何气息。
「那可不行,你还不知道月盈是谁呢,怎么能轻易放过你呢?」少女一歪头,飘逸的长发无风自起,「你猜我是谁呢?」
「……」
「猜不到?不怪你,现在让我揭晓答案吧?」她把王二的脖子掐得很紧,在他断气之前,悄悄说道:「我是代灵师哦。」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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