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的日常 (第2/2页)
莲普仰头望前，为自己一语奏效感到开心高兴。眼下他能利用的棋子就只有这枚无心骑士，不把他褪去锋芒，今后做起事来可不舒坦。「在下从来没有敌视过同胞，我平时的态度，只是在下认为最合适工作时的表现而已，大人？您为何不说话？」
霍恩思索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答复。等他发觉自己已经走进一片花海之时，莲普却不再说话：「嘘，安静，那边有动静。」
教士突然俯下身，连带着把霍恩也拽到与自己相同的高度，「数量目测有多少？」骑士也意识到莲普忌惮之物，不由把手心搭在了剑柄之上。「很多，但是无法目测。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视力还不错，可我看不清……嗯？大概有三到五个的样子？」
莲普将头探过一株向日葵，「不用怀疑，我说的不是暗裔，是精灵……好像还是未开化的那种？我们暂且等一等再走。」
教士收回视线，示意霍恩不要多管闲事。他方才在河水旁因为树干的遮挡，所以没有感应，可如今有风席卷，他马上就认出了前方骚动着什么。「大人，你确定要袖手旁观？」霍恩不顾导师的反对，擅自凝望远方，「追赶他们的家伙不在少数。」
只见在两山间如被巨斧劈砍的断裂处，森林的蔓延在此戛然而止，宛若一条被人裁剪过的绿布，「他们可都手无寸铁。」
霍恩无比严肃地说道。他经过改造后的身体，拥有比莲普更加发达的视力，也因此他看见遥远处森林与峡谷的交界景况。
「那又如何？在审判日到来后，他们再可怜也是我们的敌人。更别提还是些无信仰的游民，我命令你不许插手这件事。」
莲普厉声呵斥，同时把骑士观察的视线抓在自己掌心：「莱恩之域出现暗裔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只处理恶魔。」
说着，他伸手准备夺霍恩的佩剑，那算是一种缴械和心里胁迫，但骑士却不让他如愿，一个原地翻滚就躲开了他的抓取。
霍恩清楚查尔斯的想法，所以更不会随他心意，匆忙地向所见之地跑去。「但我看你就像一个恶魔，我怎能见死不救？」
他一边跑一边反驳道。霍恩从来不觉得自己很有主见，不过当他听见莲普的反应后，霍恩从心里涌起一股不赞同的感觉。
眺望山谷的边境，可以看见有四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连滚带爬地躲避着什么，而从他们惊慌的举动来看，不难想象他们正面临着恐怖的抓捕。「霍恩——！」莲普没能赶在他走之前叫住他，「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天使？殊不知他们才是恶魔！」,
他气急败坏地一拍大腿，随后紧跟骑士在花海中留下的痕迹追去。「他们是游民，他们是野人，他们绝对不会感激你！」
这些话发自莲普的内心，只是可惜，迎面吹来的一阵微风却刮散了真理，等到圣骑士已经召唤石蛇杀进兽群中来时已晚。
在霍恩的眼里，他只看见了需要帮助的人，和需要铲除的事物：即张牙舞爪，即便在白天看见也能让人不寒而栗的野兽。
而它们最为人所知的名字，便是“暗裔”。
「呜嗷——！」一声嘶吼，离精灵游民距离最近的一只暗裔攫住男人的脚跟，「啊！不要，不要抓着我！救命，救命！」
被擒拿的男子发出尖锐的哭喊，他穿着一身褴褛破烂的麻衣，可能因为一直生活在森林中的缘故，麻衣被枝叶和荆棘划割得所剩无几，年久发黑的布料袒露出穿着者皮开肉绽的肌肤，「玛雅，玛雅！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有救，我还，啊啊啊！」
他结实的身体不难令旁人看出他属于石精灵一族，就算面朝地摔了一跤，脸上鼻青脸肿也很快适应了疼痛，不断向同伴渴求着帮助。「别回头，他已经没救了！」可男人最后还是没撑到他喊的人回头看他一眼，渴血的暗裔便将他的尸体整个吞没。
「玛雅，这是他的命。如果你因为牵挂他而死掉，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折磨。」另一个眉宇坚毅的男人带头跑在队伍前头。
「对啊，对啊，眼下还是保命比较重要。」这时候，一个长相滑稽，个子也很矮的绿发森精灵往身后丢了一个燃烧瓶道。
火焰暂时让没有适应阳光的暗裔忌惮而不敢上前，但那些通体漆黑，可以从空中和枝头发动的奇袭的食腐乌鸦可不在乎。
它们是尤为喜欢吃活物尸体的清道夫。但石精灵刚死的尸体的对它们来说并不具有吸引力，反而是活人吸引了它的注意。
他们理所当然地异常肥硕丑陋，翻白的眼珠只在乎血腥腐肉。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鸟类翅膀上，还涂满了夹带着动物内脏的血渍毛皮。没有活人敢贸然接近它们，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即使现在还是活着的，死了之后自然就成为它们最喜爱的食物。
而在这支队伍后方，有十数只同样诡异的深渊使者正在追赶他们。他们就是暗裔，也是所有游民眼里的魔鬼。由于暗裔本身就是猎取灵脉的存在，所以从小就在灵脉回廊生活，并通过灵脉滋养身体的精灵便是他们最喜欢的猎物。暗裔还喜欢喝血。
「它们……它们——暗裔是从哪里出现的？麦斯，麦斯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被称作玛雅的女孩掩面哭泣。
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她没有时间哭，更没有心情笑。当嗜血兽的爪子距离她只有一微旗之时，是麦斯拼死推了她一把。
「魔鬼无处不在，可又有谁会来关心我们这些游民的死活？」之前投掷燃烧瓶的矮子又向后方撒了一把类似石灰的粉末。
「玛雅，你是我们这些游民中，唯一拥有法术天赋的人，麦斯他救了你，也算是活得值啦。」说着，他拉起女孩的小手。
别看他个子不高，但是跑动起来的速度却出奇的快。玛雅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女子的矜持，乘着他的手心，一路飞奔无形。
「暗裔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灵脉充沛的地方，你刚成为游民，所以不会知道，说起来还真是抱歉，刚认识没多久就让你见到了同伴的死亡。」跑在最前面的石精灵面容严峻地说，「对我们来说，和暗裔打交道可谓是家常便饭，你最好不要内疚。」
说着，男人在跑动过程中旋身向后搭起一箭，随着弦绳的绷紧和拉直，有一只食腐乌鸦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坠落在了湿地。
「可我，可我……并不能正常地使用法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玛雅焦急地跨过乌鸦尸体，天知道她的背后有多少怪物正虎视眈眈，所以即便她跑得腿部抽筋，精疲力尽，也不敢停下脚步，「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死得没有痛苦，你想试试看？」
绿发的矮子不断从腰包中取出火药，烟雾弹，还有燃烧瓶等物品，他的口袋里仿佛连通一个次元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玛雅虽然和他刚刚认识，但她却了解到他是这个队伍中最核心的智囊与手工业者。那些驱逐暗裔的武器都是他自己做的。
「我不想，但是我……快跑不动了。」玛雅憋红了一张脸诉苦道，「魔鬼，魔鬼还有多少只，为什么你们能这么轻松？」
她真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受怕，被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怪物追杀，「面对死亡，当然要坦然啦。」
瑞奇——也就是最高大的那个人——又向身后射了一箭。只是这一次，他射偏了。箭矢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最后落地。
「见鬼，我明明瞄准的是嗜血兽！」他咒骂一声，同时接过矮子的工作，牵住玛雅的左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靠拢过去。
瑞奇的身体很强壮，身高也足有1.5旗，但是他身上却留有很多新鲜的伤口，那是嗜血兽给他刻下的追踪印记。只要它还活着，或者伤口没有结疤，那么嗜血兽就能通过味道一直尾随他们，最后将他们大快朵颐，兴许会有残渣会落入乌鸦的嘴里。
嗜血兽在暗裔中是一种全身沾满鲜血的异形怪物，并且总是追求着新鲜的血液。它们从背部延伸至全身的表皮都已被大幅度地撕裂，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剥去了表皮的巨人：它们拥有类人的四肢，但是却和狼一样四足着地，动作十分迅速且多变。,
「玛雅，跟我来这边，我答应会带你去见长老就一定会做到。」瑞奇把弓箭背起，转而抽出了一直包裹在皮革中的刀剑。
「那达伦他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分开吗？」玛雅犹豫不定地跟他躲在一颗松木后，「现在分兵两路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再危险，也得去做。」瑞奇把食指放在嘴唇嘘了一声，「玛雅，你是会使用法术的精灵，你不该和我们游民在一起。」
说着，他给被称为达伦的矮子使了个眼神。达伦心领神会后，便从腰包里取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也不知道他准备做甚。
「我……」玛雅开始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想要反驳，其实她的命不比他们多值几个钱，在暗裔面前通通只是血肉。
「就是现在！掩护我们撤退！」可不待她把话说完，瑞奇突然一声令下，紧接着便有两只嗜血兽从树木的两侧狰狞毕露。
「砰——！」霎时间，达伦将掺和了不明液体的玻璃瓶丢掷到暗裔的头部，瓶子破碎的瞬间，一股恶臭也瞬间蔓延四溢。
「跑，快跑！」这时，还在失神状态的玛雅被瑞奇推了一把，随后她整个人便在一片烟雾里丧失了视线，只得无助奔跑。
「瑞奇？瑞奇？达伦！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玛雅这才意识到他们是打算牺牲生命拖延时间，脆弱的的心顿时泪洒。
“莱恩之域的游民都是不会使用法术的弱者，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生活中去。”她还记得碰面前，瑞奇是这样跟她担保的。
起先，玛雅还以为这是他在安慰自己。可现在想来，这个安慰似乎付出了过于沉重的代价，有什么诺言会自己性命重要？
「我一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玛雅留下一行眼泪，漫无目的地冲撞在黑暗的迷宫里，「我一定会回到城里！」
“替你们伸冤。
在重见天日之际，玛雅却没有将这句话呼喊出来。她抽筋的腿勉强支撑她离开烟雾就已不再有知觉，现在她只能用爬的。
然而，等她将手指刺入柔软糜烂的土壤，她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只先前闻所未闻的怪物。「先王啊……救救我，救救我。」
她注视着暗裔苦苦呻吟，那是只浑身布满眼球，身体像可以活动的珊瑚礁一般扭曲的千眼屠夫。光是看它一眼，玛雅就觉得想吐，因为它长得实在太过丑陋和恶臭，以至于她看见它时，满脑子只存在反胃的信号，丝毫没有恐惧和慌乱的情绪产生。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直面这个怪物。这只千眼珊瑚似乎很中意她的眼睛，全身上下不知道对少只眼睛一齐和她对上视线。
「呜嗷——！」数秒的凝视在将死之人的眼中变得异常漫长，但即便度日如年，该到来的时间总该是会到。玛雅别无选择地颤抖起身，她的腿止不住地发抖，而烟雾却像被人驱使一样往她的身边弥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会怕你的。」
少女踉跄向后退去，但不知是之前跑得太快迷失方向，还是因为她太过害怕而找不到北。玛雅被一株本不存在的树根绊倒，这一次，她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噗哇哇哇哇哇哇！」千眼的暗裔发出尖笑，它距离少女只有几只手臂那么唾手可得。
摄入灵脉，销毁灵脉，将灵脉吞入肚腩再排进无尽的深渊。这就是每只暗裔出现在现世的职责所在，现在是时候动口了。
怪物毫无迟疑地上前躬身，它全身的眼球在不停眨动，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孔雀开屏——当然，它属于非常丑的那种开屏。
眼看暗裔肥胖浮肿的大手就要抓住玛雅，但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暗裔却猛地缩回手，转而张开大嘴喷出了肮脏的粘液。
——族耀术派?米斯特元素术式?绿色，佚名火球术发动。?
「我，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啊！」随着恐惧状态下莫名燃起的微笑火焰，玛雅举起手臂惊呼。
尽管只是绿色的火球术，但用来灼烧事物却还是绰绰有余。而在玛雅成功释放之前，她成功使用法术的次数还不到五次。
也因此，她被族人贬为了游民。但是在几天中和其他游民的相处中，玛雅发现她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废物，她能使用火球！
「烧啊，烧啊，求求你快点烧起来啊！」少女攥着包裹住右拳的火焰胡乱挥舞，而暗裔则出于本能对高温的畏惧，一时不敢上前。“可这样趁不了多久，我跑不动……跑不动了……有谁来救救我？瑞奇，达伦？对不起……”玛雅辸由眼泪洗涤脸颊。
不一会功夫，那只暗裔便发现了玛雅的无能。它如此多的眼睛全部盯着玛雅，自然能窥见她的火球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具有破坏力，所以在一声得意的恐怖笑声中，千眼珊瑚用嘴中的粘液浇灭了火球的燃烧，接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再无抵抗的猎物。
可是。
「轰隆！」在烟雾遮盖天空，弱者眼中不再抱有希望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划破长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暗裔的身躯撞飞至了晴朗的天空。「呜嗷？」怪物还未察觉变故，发出一声低吼，但等它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暗裔变得不再狰狞怖人。
「诶？」紧闭双眼的玛雅失神侧目，她发现她竟然安然无恙，除了手上被暗裔的胃液给灼烧，她的头发甚至都还是干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少女傻愣愣地摇晃站起，但不一会，她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你没事吧？」有人在远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