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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回 梁同瑾冒死黑风岭 铁衣丐前山引善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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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太古河南的魔眼天宫域内,有个名叫梁家堡的地方,其中皆是梁姓,其中一人,叫做梁叔度。这书生是几代单传的书香门第之子,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中度人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因少年时许下一门娃娃亲,年方二十,家中老父老母便催促完婚,将家产传了给他,二老便不问家事了,三五年中,先后作古。梁妻李氏,美丽贤惠,知书识礼,四邻钦敬。叔度自幼有大志,虽是读书人,却天生一副侠义肝肠,拜了几个拳脚师父,常常在外营商。他每逢灾年,便将自家粮仓打开,赈济四方涌来的灾民难民,四邻八乡,都尊他为“梁大善人”。

只世间之事,往往好坏相存,正邪对立,古来如此。这梁叔度做尽好事,却家生灾变。原来太古河分为南北两段,北段干涸贫瘠,南段湿润多雨。梁家堡所在南段,这一年中连下了十个月的大雨小雨,非但田地之中颗粒无收,林中瘴毒丛生,反惹出不少祸端。偏偏这一年北岸却是滴雨不下,土地干涸,田地焦枯,北段百姓,被迫拼死渡河,来到南岸者,十不存一。叔度亲自主持赈济,在梁家堡外,设点施粥,救济灾民。李氏同丈夫忙里忙外,劳累困顿,竟不知如何,沾染上了在南段盛行的瘟疫瘴毒,医治无效,竟然撒手人寰了。

叔度本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见妻子死了,悲痛不已,万念全灰,每日愁积于胸,茶饭无心下咽,赈济之事,都交给了下人去做,自己则是闭门不见他人,直是数月,皆是如此。这事一来,转眼三两年过去,叔度整日在家借酒消愁,无心理事,家中生计,竟渐渐败落下来,他自己则形销骨立,由一个丰神俊秀的青年男子,变成了一个佝偻身形的半百老者一般,每日酒不离手,狂饮竟宵,不喝得死去活来,决不罢休。梁家人几次求他振作精神,皆无功而返。就中一人,乃是叔度的叔叔,名叫梁同瑾的,是个淡薄名利,一心求道的人,因年纪老迈,求道不成,孑然一身,遂委身在叔度家中,做了梁家的管家。因见叔度虽出身膏粱之家,一点纨绔习气都没有,又心地极纯厚,蓦地心事一动,想起一件往事:“那年我四方漫游时路过黑风岭铁神庙中,曾遇一乞丐和尚,说我果道平平,仅够修得长寿,我叔度侄儿却有一段缘法,这一段缘法,却是要令他毁家败业,方可入门,言道那是他前世的灾劫,无法避免的,如有不信,或言贫僧诳语,日后再来此山,必有印证。我当时听那乞丐和尚好似患了失心疯一般的说话,以为只是戏谑之言,哪知今日竟然应验!叵耐这些话语,路上的遇合,我也分不清真假是非。但叔度长此耽延,如何是好?我何不去黑风岭求见那乞丐和尚,请他前来度化叔度,不要一味沉沦?好歹将来叔度得成大道,日后黄泉之下,我也好和他父母相见。”主意打定,越想越觉有理。也不通知别人,便托词有事,即时叫梁家管帐收租的人,将家产全数托他打理,说道自己三月之间必回,并留书信与叔度。带了几十两银子,连夜骑马上路,赶去黑风岭。满心盼望可以寻见乞丐和尚,一同回见叔度。

这梁同瑾已是年近古稀的人,按着旧日的路途,走了三个多月,来到黑风岭下,忽然岭上起了大雾,紧接着降下大雪,山中大路崎岖难行。梁同瑾心内焦急,好几次冒险想爬上岭去。怎奈黑风岭高极峻极,山上平常日子都是云雾封锁,很少有天晴开朗的时候,这次大雪更是来得突然,

站在山脚下望去,只见山岭一片迷茫,咫尺莫辨,莫说认清道路,连山影俱看不见,如何上去?同瑾无法,更不知这场风雪何时才能平息,心中念念不忘家中还有个侄儿已是半死之状,想起叔度父母在世时对自己相待极厚,便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带足干粮,手脚并用,打算爬上一点是一点。

黑风岭本是鸿蒙名山,每年朝神进香的百姓甚多,独那乞丐和尚所居的铁神庙,在黑风岭的极高险处,天气晴好时也是烟岚四合,无路可通,又山中猛兽毒虫横行,朝神进香的人从不打此经过,是以人迹稀少。那年同瑾在山中遇见乞丐和尚时,尚在年幼,少年刚猛,又练过功夫,偕同了三朋四友,以登山探险为乐,因此上过铁神庙,哪比得了如今年近古稀?他是借住在山脚的一个农民家中,那人甚是诚恳,见同瑾是个年迈老者,不携随从,独自上山,走的又不是正路,不由为他担忧起来,劝他千万不可拿性命开玩笑。同瑾也知他是一番好意,但心志已坚,便断然拒绝。他自己也知黑风岭山径奇险,怎耐他业已许下心愿,一定要救侄儿叔度,非从此山上去不可。那农夫劝阻无效,这日见他执意上去,便说:“此山猛兽毒虫甚多,但此时大雪封山,无路可走,这般冒险上去,九死一生。我劝老人家还是最好不去冒险,改日或改道才是。”同瑾哪里肯听他劝阻,第二天见风雪稍小,便照自己所定,强行上山。那农民送他到山脚,指明途径,眼看同瑾行了数丈,渐渐没入风雪之中,一会便踪影消失,先还能听见同瑾的回应,到后来渐渐听不见半分声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径回自家去了。

那农民住在山脚,从未到山的高处,平时上山捡柴,都是挑那易行易走的路,上到三四十丈,便胆战心惊退了下来,总共一年还去不了几次。梁同瑾照着他指点,如何能走得通?上不到十丈,便滑跌了好几次。他救人心切,以为自己虽然老迈了一点,一身武功却是几十年从未生疏,只要手牢脚稳,绝不难爬上去。起初听见那农夫在下面大叫劝他回来,还应几句。后来恶狠狠摔了几交,大牙几乎摔掉,屁股也跌得生疼,索性咬紧牙关,决定不再反顾,发起蛮来,一个劲地往上爬,连应也不应了。那农民只道他听不见,只好走了回去。同瑾听不见喊叫,知道农民已走,幸而自己武功眼力俱有根底,虽然山路险滑,大雪弥漫,也还勉强吃得消。

走出十丈开外,看见一排巨松,便躲在背风处略歇了歇,镇定心神,仔细打量,但见前面数丈之内居然看得清松、石之类,不禁大喜,越加振奋精神。当下手脚并用,拼命攀爬起来。可怜他一双赤手,抓在坚硬无比寒冷无比的石头上,不消片刻便冻得发了木,再过一阵,双手活活地冻得肿痛红胀,才后悔不该不信农民之言,心急登山。如今攀援不便,险境尚多,双手肿痛,如何上行?勉强咬紧牙关走出三丈多,实在无法再走。摸着雪地中较为平坦之处坐下,略作喘息。抬头上望,大雪肆虐,半点什么也看不见;望望下边,连自己双脚也都只看个依稀,不大完全,胆战心惊。他是少小练武,性情刚毅无比,到此绝境,心念丝毫不减,喘息一阵,仍拼死往上攀爬,宁死也不回头。后来实在冻得难受,没奈何只得冒险用脚朝前抻一抻,再走一步,抻一抻,再走几步。就这样走去有五六丈,忽然一脚抻出,脚趾几乎炸裂,暴痛无比,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用手四处一摸,到处都是坚硬无比的岩壁,哪里还有路可通?

正在伤心之际,忽见眼前不远有两道蓝光一闪一闪。那蓝光只在原处闪动,并不移开,等到走近面前,那蓝光还是不动,还未及用手去摸,已闻鼻息咻咻,粗猛腥臭。同瑾到这时才觉不妙,竭力睁大双眼,但见雪雾之中,一匹饿狼,背毛高耸,馋涎欲滴,正凶巴巴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个武功老手梁同瑾,登时吓了个胆落魂飞。原来那恶狼许是因突发暴雪,失了群伴,因雪中不能见物,正在那里踌躇不安,被同瑾的脚步声惊醒,立即闻着生人气味,朝前冲了过来。同瑾慌忙退步时,给恶狼一头撞个正着。同瑾一个站立不稳,倒栽葱直滚下去。且喜这一撞,正好撞正同瑾上山来处,不曾跌到深渊绝涧,否则无声无息便要丧了性命。他一路翻滚,耳旁不时听见恶狼怪叫如雷,好一会才滚到山坡脚下,业已耳呜目眩,不能动转。又过了好一会,勉强将身坐起,忽觉胸前腰背上酸痛难忍,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立刻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到同瑾醒来,身子已不在雪地山坡,所在之处原来是个山洞,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之上。洞内陈设,除了丹炉药灶,还有一张石案,几卷发黄的书卷。他坐起身来,只觉得身上痛楚若失,两手也都止疼止肿。回忆前事,恍如做了一场梦一般。正不知是谁救了自己,洞口忽然传来“笃笃笃”的声响,好似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他循声一望,果见一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同瑾仔细一看,正是三十年前自己在山上见过的那位乞丐和尚,三十年过去,自己已是老态龙钟,那乞丐和尚却还是旧貌黯然,心知必有神异,急忙下床跪倒,口中说道:“弟子冒着百死,只求仙师救我侄儿一命。我这把老骨头多蒙仙长搭救,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那乞丐和尚不等同瑾说完,将他一把搀起,说道:“救你的并不是我,你莫向我道谢。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吗?”同瑾懵然不知。那乞丐和尚说道:“这里便是我昔日遇见你的铁神庙的后山。”同瑾闻言,又喜又急,只是磕头,说道:“三十年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一场仙缘,请仙师莫怪!不知仙长法讳如何称呼,可否容弟子虔诚见训?”

那乞丐和尚受了他的叩拜,叫他起来,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是此间人氏,机缘到了,我便要走,再也不回来。你知道与不知道我的法名,并无什么分别。我到了鸿蒙界之后,外面的人见我黑衣如铁,面色如铁,又拿着一根铁拐杖,便叫我铁衣丐,你不嫌拗口,也叫我铁衣丐吧!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你听我对你说,你未来此时,我已知你的心意,但是你与我玄门无缘,你的侄儿,反是我非度不可的人物,所以我才略施小术,用大雪封山,阻你攀登,不想你纯心可嘉,为了你的侄儿,不畏艰险,硬从大雪中往上爬来,殊不知此洞离地千丈,平时樵径也只数十丈便无路可通,你又在大雪中爬行,我不收了法术,你如何能到得了?我又不能坐视你死而不救,只好收去雪幕,叫人将你救回。由此之下,我看出你心地不错,否则你就是摔得粉身碎骨,我也是置若罔闻的。”说着取下背上的大葫芦,咕嘟嘟地喝了几口,又将葫芦递给同瑾:“你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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