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冷雨疾风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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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里下雨,比起春夏秋那其它三个季节来说,一向来得更为凄冷一些,更何况,似今日这般狂风呼啸、大雨瓢泼,就更加让人觉得路险难行。
紫羽快马加鞭,连夜冒雨骑行在通往野阡坡的小道之上,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昼夜没合过眼了。
羿鲁两国战事又起,徐枫、王瑾、尤季、钱航,这四人都已被姬影派出营去,奔赴各个战场,如今带着一万人留在野阡坡的,就只有姬影和几个年轻小将。在如今九州地气混乱、毫无章法的情况之下,即便是紫羽,也无法使用穗气观天术得知任何前兆,因此,只能尽量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到姬影身边,即便不一定能扭转乾坤,好歹也能在旁略微帮上一点忙。
由于九州界主毕焕泽使用非常手段,搅动了九州地气,使得地气失去常规,很有可能会在天罡神气正式成型之前,在姬影身上开始汇聚。一旦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么,就没人能够预见姬影究竟会遇到多大的凶险。在最坏的情况下,姬影甚至有可能会直接被霍乱的天罡神气冲散魂魄,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肉身却又不死不活的下场。
如紫羽梦兆之所见,一旦九州地灵姬影死了,那么天罡神气很有可能就会失去控制,东突西窜之下,整个九州界都有可能全部化为齑粉。届时莫要说是凡人走兽,即便是得道的地仙,除非有本事能够穿过真武大帝布在九州界外的罗网,成功逃逸到其他界域去,否则的话,一样会同九州界的山川草石们一起,葬身于茫茫混沌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眼见远处茫茫雨幕后面,透出星星点点微光,是姬影大营军帐内炉火射出的火光,紫羽催动马匹向着营门方向骑去,借口说自己是迷途的旅者,想同守营的卫兵们商量着在营帐之内暂借一晚,避一避风雨。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为首一名腰佩宝剑的卫兵队长,顶着黄豆大的雨点子,将马灯举到紫羽的脸上勉强照了照,忽然一个立正,给紫羽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军礼。
“夫人!”
风雨声太大,再加上紫羽自从遭了岚风剑之后,魂魄就有些涣散,眼前时常晃动着千万个影子,而耳中也总是如同有万千回声呼啸,因此上,很难听清卫兵队长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含糊着向这个模糊地看起来,似乎对她非常尊敬的卫兵队长点了点头,在他的带领下,在军营之中穿梭多时,来到一小顶军帐之内。在厚厚帐门的阻隔之下,风雨之声终于小了很多,如此一来,她方能听清卫兵队长对她说的话。原来,他本是灵襄城守城门的一名军士,从前有一次遭上司责罚之时,正好被紫羽撞见,帮他好言免去了不少刑罚。他因心里一直记着紫羽的这个好处,因此今天一来便认出了她。
卫兵队长厚道地将自己的军帐让了出来,给紫羽居住,甚至还去找了一套干爽的军服,劝她将一身湿衣服换下来。紫羽谢了他的好意,却免了这些麻烦。她常年高烧不退,有这么一身湿冷衣服,也正好能给自己降降体温,其实全无大碍。
紫羽告诉卫兵队长,她这次来,最多待不了七八天就会离开,要他莫要去惊动太子殿下,也尽量莫要将她来的事情传扬出去,她每日只要静静地在这里打坐修炼就好,其他事项一概不用麻烦,只是尽量不要打扰她就好。
卫兵队长领命离去,办事还算稳妥,一连三天都没让其他人打扰到她。紫羽每日盘膝坐在军帐角落一块羊毡上面,凝神集气,不断将全身不断散去的魂魄聚拢起来,有时,神思涣散的厉害,会怀疑自己马上就要随风飘散了,有时,那股神秘而强大的仙力,又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把她几乎已经快要散去的魂魄,再重新聚拢起来。就这样,她一天十二时辰昼夜不断,咬紧牙关,用信念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它能够坚持到天罡大劫来临的那一天。
可是,纵使她每天只是这样默默地坐着,从未想过要去打搅别人的美满生活,但是,终归还是有人会容不下她,连她这幅枯败之躯都无法放过。
她,已经得到了紫羽的夫君,掠去了他的宠爱,可是如今,却依然连一个立锥之地都不愿为紫羽留下。她容不下她,不问她是为何而来,也不问她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总之,她是容不下她!
三天后的早晨,天终于放晴了,一直粘在姬影身边,时刻看着姬影和彦月的尹意琉,信步在军营里散散,就不幸听到了有关紫羽的一点风声。
尹意琉冲冠一怒,几乎就要将那个卫兵队长拖出去斩首,却又怕惊动了姬影,所以才含威不发,暴跳着冲进紫羽的营帐里,挥着鞭子想把紫羽轰出军营。
她骂了紫羽很多话,可惜紫羽却未能全部听清,脑袋中似乎装着一只巨大的锣鼓,尹意琉说话的声音越大,她的耳中就会传来更大的回声,让她更加无法分辨,尹意琉说的究竟是什么。
紫羽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大概是她身上这连幻影木镯都无法遮掩的衰弱之态,打消了尹意琉对她的最后一分忌惮,她扬起马鞭,对着盘膝而坐的紫羽狠狠地抽下来,精准无比地抽中了她的脸……
耳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尹意琉满脸是血,僵硬的马鞭在她自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痕。尹意琉被这出其不意的变故吓得尖声大叫,用双手遮住脸庞,哭嚎着夺门而去。
尹意琉的哭声越来越远,听得出来,是向着中军大帐去了
姬影比紫羽想象的,来得晚很多,身上还粘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紫羽睁开双眼,虽然眼前一片重影,无法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但是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冰冷刺骨的煞煞寒意。
“轩辕姑娘,你又来找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因为流连昔日旧情,想同我重修欢好么?”
姬影这话语音不高不低、不温不火,话中并未带一个尖利的字眼,但却不知为何深深地刺痛了紫羽。
姬影冷笑一声,道:“以你这幅平庸姿色,我对你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轩辕姑娘,尹意琉和彦月都不喜欢让你留在这军营之中,依我看,你还是自己快点走吧!也免得逼我使人迫你,那样岂不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看的。”
姬影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冷冷道:“轩辕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姬影的这些话句句都像刀子一样,割在紫羽的身上,不留半分情意。她抬起头来,也想不甘示弱地回应几句,怎奈喉头哽得厉害,让她已经无法用正常的声音发声。
是要她哭给他看么?哭给这个冷漠而残忍的人?他曾经是那样的爱她,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变了,都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姬影,再也不是,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了。软弱的眼泪非但不能带来他一丝一毫的同情,反而会让他从心眼儿里更加地看不起她。是啊,一个如此狼狈、如此不堪、如此丑陋的女人,在他看来也许会是非常可笑的吧!可笑原来她是如此地可笑
紫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撕心裂肺的痛苦,努力平静地说道:“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为了你”
紫羽顿了顿,又道:“我是为了我心中的爱人。为了为了我的禾熙”
紫羽低下头来,无法正视他眼中那比毒箭还要伤人的嘲讽。
他冷笑了几声过后,不屑地背转身去,就仿佛,即便是看见她也会污了他的眼睛一般,傲慢道:“你的禾熙?你真是太可笑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可知,在本尊眼中,你甚至还抵不上那些能给本尊歌舞卖笑的女人,她们尚知道,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博本尊一笑,你又能做什么?你除了能每天哭丧着一张脸,让本尊觉得厌倦之外,就只会病怏怏地惹人嫌弃。轩辕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本尊不要说是见到你,哪怕就是想一想你,都会觉得心烦。本尊劝你还是莫要固执不化,非要逼本尊命人将你赶出营去才肯罢休。到时候你吃尽皮肉之苦,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依我看,逍遥山甚好,你还是及早回去吧,说不定对你的病也能有点好处。轩辕姑娘,你又何必非要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呢?你说是不是呢?”
姬影的这些话是如此地伤人,将紫羽那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毫不留情地剖出来,再狠狠地用力踩上了两脚。
紫羽整个人,早已被这番比冰雪还要彻骨的话,刺痛到麻木,但头脑却反而变得更加清醒起来。
紫羽抬起头,对着姬影的背影,轻声道:“玄启大人!”
姬影的肩膀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声称呼吓了一跳。
“小人知道,对尊上你那数十万年的寿命来说,转世做姬影的这二十几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大概就如同只是经历了一场虚梦,梦醒之后,你同梦里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我知道,你那原配的夫人,是寰宇之内最为美丽的人儿,即便是这天底下最美的紫怡凌霄花,也不可能比得上她的一根头发。我知你爱她至深、海枯石烂,为了她曾以身犯险,甘愿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堕入魔魂旋洞。我知道,卑微如我,莫说是同她相比,即便是提起她的名字,也会玷污了她的高贵。
“你爱尊夫人至深,曾经同她歃血淋魂,立下最毒最绝的‘沌武夫妻盟’,绝不可能看得上像我这样的平凡女子,所以,其实自从我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之后,便再也没有奢望过,你会像从前禾熙那样来对待我。我知道,在你看来,同我在一起的那些往事,也许就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除了荒唐可笑,不知道究竟还能剩下什么。
“这些都是天命吧,即便是你抛弃了我、伤害了我,但是天命如此,亦无可奈何。我只是我只是终归放不下心里那份执念罢了。不管禾熙这个身份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如同流沙一般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他是我一生挚爱的爱人,就算是他如今的魂思已经再也无法掌控这身体,但是,这肉身却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是我的禾熙曾经拥有过的。玄启大人,小人只是想为自己心爱之人最后再做一点事而已,请你便当小人是这地上的蝼蚁,微不足道,无视于我便好。”
紫羽站起身来,对着玄启五体投地,大拜三拜,恳求道:“恳请尊上成全轩辕这最后的心愿!”
玄启背对着紫羽,看着军帐被风吹动的门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慢慢道:“轩辕姑娘,禾熙同你在一起的那些往事,我早已命乙伦施术法尽数抹去了,如今对我来说,就连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虚梦,也已早就不存在了。禾熙已经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他都已经死了。我同禾熙早已再无半点关系!”
玄启向前迈出一步,挑起半扇门帘,最后道:“今日已晚,我且容你再在这营中暂留一宿,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了!”
玄启掀起门帘绝然而去,紫羽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心中最后的那丝信念轰然倒地,一颗苦苦挣扎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泪,慢慢地冷下去冷下去直到希望散尽,彻底死去了。
野阡坡旁矮山上的月亮,看起来竟比逍遥山上的还要大,而且今夜还尤其得圆,让人觉得很不应景。
紫羽孤零零地坐在山顶一块大圆石上,看着头顶这轮亮得遭人嫌弃的明月,想起一个很多年前听人讲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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