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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逃出河西镇 (第2/2页)

郑直对于这些白送的水果是来者不拒,之前被卤牛肉钓起的胃口正好拿水果来填。本以为掌柜免费送的水果应该会没什么味道,可吃起来却鲜甜可口,让郑直颇为意外。毕竟水果这东西可不便宜,好吃的水果则更昂贵,这其貌不扬的小客栈居然如此豪爽。

竹山没有夜晚进食的习惯,便将这些全让给了郑直。见郑直狼吞虎咽的吃着水果的模样,竹山难得地开玩笑道:“郑捕头是不是待会还得出去打头牛回来吃?”

“竹先生,这可不怪我,要不你也尝尝,这些水果新鲜可口,我在江林县都没有吃过几次这样美味的水果,不吃实在可惜。”

竹山摇了摇头。

客栈的小二上来送热水,见郑直大口地吃着水果,也笑起来:“吃的好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这种情境下小二的话让竹山觉得怪异,可埋头吃东西的郑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吃着。那小二放下热水,笑眼依旧盯着郑直,催促他继续吃下去。

竹山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让小二赶紧出去,回头看向郑直,他依旧心无旁骛地吃着水果。而桌边的果核已经堆起了不少,他却依旧没有吃饱的样子。

竹山只得打断了郑直吃水果的雅兴,而郑直停下后看起来并无异常,还疑惑竹山为何打断他吃东西,是要给竹山留几个的意思吗?

见他无恙,竹山只当自己多心了。

晚上要入睡之时,郑直却一直枯坐在桌边,不愿意休息。他开玩笑说反正等会睡着了他还得站起来,不如就坐这算了,多醒一阵子,待会就少站一会。

“郑捕头的心态倒是挺好的。”听起来不像夸。

夜间,竹山上床休息,郑直则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看郑捕头这样苦撑,竹山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陪他一起熬夜。

郑直靠着意志死撑,撑过了前半夜,但眼皮子还是忍不住上下打架。竹山便想着开窗透透气,让月光照进来。可一开窗,眼前的一幕就让竹山整个人僵住了。

郑直好奇竹山怎么站在窗前不动了,还以为是月色甚佳,也转过头来看,却没有看见夜空里有什么月亮。

既然没有月亮那竹先生在看什么?他起身靠近窗边,屋外一片漆黑,乍一眼看不出什么来,但当他定睛看向楼下时,他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客栈底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瞪着几乎看不见一点眼白的赤红双目,直直地盯着这个窗户,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这与他们在江林县所见的双目空洞又呆滞的病患完全不同。

郑直赶忙把竹山拉回屋内关上窗户,左手一直扶在腰间的刀柄上,这下不用死撑他也睡不着了。惊恐间,二人听到屋外传来的上楼梯的脚步声,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他们门前。

“二位客官,发生什么了?”听到了人声让二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郑直前去开门,但只把门缝开了一点就看到掌柜那双猩红的眼睛和诡异的笑容,郑直几乎是出于生理恐惧反应一般迅速把门重新关上拴好。

他握紧了刀柄,后退几步。而门外的掌柜还在关切地询问:“客官为什么关门呐,客官。”

这下屋内的二人都已汗毛倒竖了。

世界上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夜游症啊。

但更糟的是,屋外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门口的人影越来越多,他们一开始只是叫门,然后逐渐开始拍门。

二人将屋里搬得动的家具物什全部堵到门口,但依然不确定能拦住屋外那些红眼人。客房那扇脆弱的木门也在强烈的拍击下眼看就要坏掉,而门上窗上的纸窗已经被门外的人撕碎,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隔着窗格盯着屋里的两人,就像是看着猎物一般。

眼看门窗几乎要拦不住了,郑直只得兵行险着,拉着竹山翻出窗户爬上屋檐。竹山的药箱太笨重了,于是他就快速把今日的医案和一些应急的药瓶还有一些清洁用的白布揣进了怀里。

待到爬上屋顶,他们看向四周却更加绝望。

客栈已经被无数双红眼围得严严实实。而竹山看着这些红眼人,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河西镇不是没有疫病,而是已经度过了痴呆的阶段……

郑直从怀中掏出他晚上没吃完准备留着明日路上吃的水果,却发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果,而是一团黏腻的黑肉。

郑直顿觉胃中翻江倒海,而这次他呕出的,果然也是黑色的秽物。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思考这黑色秽物到底是什么东西,郑直擦干净嘴角抓紧了竹山,一个腾跃就跃到了人群之外。

二人一落地就赶紧往镇外跑,可四面八方早就被红眼的镇民围住,这个镇子似乎是刻意为他们两个准备的陷阱。

郑直被逼得退无可退,可又不能杀了这些红眼镇民,只得用刀背劈昏那些挡路的人,然后带着竹山在漆黑的夜巷中逃亡。

但这些镇民好像是有另一双眼睛在天上看着似的,永远都能堵到他们前头去。二人被一番堵截后发现自己居然在绕圈,而那些镇民总能准确地把他们赶往错误的路口。

竹山喘着粗气,他虽然脚力尚可,但是这样拼命地奔跑他可撑不了太久。而郑直的精神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他时不时就感觉到强烈的困意。按理说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人是不可能犯困的。

郑直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往自己的胳膊上剌一刀,靠血和疼痛来保持理智,以至于血滴了满地。

竹山觉得像这样被赶来赶去的样子似曾相识,就像牧民放羊一般,把目标赶进自己想要他去的地方。于是他急忙拉住郑直,让他不要再往前冲,而是换了条有镇民阻挡的路口。

其实以郑直一人的身手,从这些没有练过武的百姓的围追堵截中脱身并非难事,但如今他还带着一个竹先生,便不得不硬打出去。

好在得益于多年来的四处游历,竹山对方向感极其敏锐,与郑直一起竟也破出了一条离开河西镇的出路。可当他们想回到江林县时,却发现早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在了前往江林县的唯一一座桥上。

二人不得已只能往反方向跑,沿着河道继续往上游去。郑直的血流了一路,身形有些不稳,而竹山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炸开了,嘴巴里全是咸腥味,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停下脚步。

随着伤口不断流血,郑直开始觉得意识模糊起来,他无法再与困意斗争,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竹山已经完全跑不动了,也慢下脚步,不断地喘气。

他看向身后,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们已经跑进了郊野林中。竹山以为危险终于结束了,可一回头,却发现郑直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

竹山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反应速度也慢下来,他以为郑直还会一如既往地呆站不动,可下一秒他就被掐住脖子摔倒在地。郑直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生生将竹山的脖子掐断。

竹山本就已经跑得脱力,如今被掐住脖子更是痛苦万分,除了喘不上气之外,他感到喉骨几乎都要被掐碎了,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竹山眼前的景象渐渐发黑。

但郑直似乎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掐死竹山,竭尽全力地松开紧掐住竹山的手,竹山趁着机会猛吸了一口气,手在周围摸索出一块石头,猛地向郑直的脑袋砸去。

随着石头砸到头骨上发出的脆响,郑直也闷倒了过去。竹山坐起身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让缺氧的大脑缓过一些,但只缓了一点就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嘴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刚恢复一些理智他就急忙去探郑直的鼻息,还好郑直一息尚存,只是昏了过去。竹山撑起几乎到了极限的身体,拖着郑直继续往前走。现在这里还不够安全,他得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帮郑直处理伤口。

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是有极大潜力的,即便腿和胳膊都疼得几乎没有知觉了,竹山还是没有放手,继续拖着郑直沿着河道往前。等到天色逐渐变亮,东方的天际终于出现了鱼肚白,竹山才竭力地摔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缓了一会,等到四肢的力气回来一些,然后颤抖着从怀里取出药瓶和白布。他爬向河边,想借些水来帮郑直先清洗一下伤口,可借着渐亮的天光,他发现水中竟然飘着一些浑浊的不明絮状物。

他伸手捞起一些,发现那些絮状物呈灰黑色。他登时顿悟了些什么,颤抖着捧着这些絮状物,然后翻身躺倒在河岸边。

“原来……是水……是水啊……”

是水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同时的发病,不通过人接触的传播……

可是现在他没有多余的脑子继续深入思考,因为有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郑直的伤口如果不清洗,极有可能溃烂感染,危及性命,可现在手边只有这极大可能就是疫病传染源的水,用了无异于饮鸩止渴。

竹山看向了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郑直,还是下了决心,将白布浸入了河水中。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晃晃悠悠地走到郑直身旁,开始帮他擦拭伤口。

因为没有力气,再加上伤口的血渍有些干涸,使得清理这件事变得极为困难,几乎花了五倍于往常的时间。竹山的手一直在抖,根本没有力气,只能重复多次地擦洗。布脏透了就起来去河边清洗,如此往复直到伤口的污渍洗净。

然后上药,可竹山的手依旧抖个不停,药粉都浪费不少,他只能一只手稳住另一只手缓缓地上着药。

等到包扎完毕,天已大亮,竹山在包完最后一处伤口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竹山感觉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痛。郑直愧疚地看着竹山,看眼神应该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见竹山苏醒,不由得松了口气。郑直醒来时发现眼前生死不明的竹山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关于昨晚逃出河西镇之后的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他清楚记得他死死掐着竹山脖子那一幕。

他想起身看看竹山的状况,却头疼欲裂。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竟然已经被包扎好了,胳膊上的刀口也小心处理过了,心知这是竹先生的手笔,心中更加愧疚难当。于是郑直费力撑起身子,探了探竹山的鼻息,还好,竹山没死。

郑直虽然已经醒了,但是痛得难以动弹,也没法挪动竹山。摸了摸自己腰间,刀也不知何时丢失了,不过幸好丢失了,要不然昨天他发狂时若是用刀,那竹山无论如何都没法活命了。

等到竹山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正烈。郑直终于恢复了一些,他扶起比他状态更差的竹山到了阴凉处。

郑直想待会再休息一下就带着竹山回江林县汇报情况。可竹山却执意继续往上游去。

“竹先生你疯了吗?为今之计应该是回县衙求援。”

“没用的,郑捕头。”

“竹先生这是何意。”

“郑捕头,县衙喝的水,是自己打的水井对吗。”

“是啊。”郑直奇怪这样的关头竹先生为何要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是吓糊涂了吗?

“井水与河水是通的……但是……因为土层的渗透过滤……疫毒会减少一些……所以郑捕头最近才开始发病……”竹山一开始思考,头就痛得要命。

“你在说些什么?”

“郑捕头,水……你去看河水。”竹山费力地抬起手臂指着眼前的河水。

郑直随着他指的方向走到河边,仔细观察,终于也发现了水中的灰黑色絮状物。“难道这些就是……?!”

“正是……从一开始,它就是,混在水中散播开来,只要喝水的人,就会感染。有些人家喝的是井水所以发病慢一些,但其实所有人都是同时接触到了疫毒。”竹山缓了一口气,支起身子。

“所以……最先发病的是身体最差的老人,然后,是孩子……可现在,连郑大人你这般体魄的青壮年都已经发病,这说明……”

郑直面如死灰。“说明整个江林县……可能已经全部……”

他跌坐在岸边,不敢想象整个江林县的百姓入夜都变成河西镇这般双目赤红的怪物会是何等景象。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郑捕头,我们只能往上游继续走,直到找到源头,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性。”竹山一瘸一拐地走到郑直身边,向他伸出手。

郑直握上他的手,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可得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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