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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灯抄 第36节 (第2/2页)

炎帝的当头棒喝总算是有用的,他怔忡片刻,压住太阳穴喃喃:“我当真糊涂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昏聩至此,刚才那话,以后绝不会再提了。”

“提不提是重点么?重点是你分明动了心思!你我结交万年,我不愿意看着你葬送自己。当初师尊既然命我辅佐你,那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辜负师尊的嘱托,不像你!”他气冲冲说完了,忙着去办事,走了几步重又折回来,两指比比自己的眼睛,又凶狠地比向他,“我会盯着你的,你最好不要乱来。”

天帝拉着一张脸目送他走远,此时才发现头痛难当。这一昼夜,几乎要把他熬干了。他天生神骨,降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乏累,可从她吞吃混沌珠起,他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是身心俱疲的那种折磨,可以将人割肉拆骨,然后拍碎了,砸进深渊里去。

回头望,床上的人闭眼躺着,缠绕在腕间的铁链沉重,细弱的臂膀仿佛随时会被折断。可再多的不舍也只能硬下心肠,她的哭喊和求告都是假的,不能听也不能信,只有把自己的心凝练成铁,才能长久留住她。

门外传来仙官回禀,说诸天神君在玉衡殿求见陛下。他随口应了声,并未挪步。其实一时一刻都不想让她离开视线,可手上亟待解决的事必须去办。他没有办法,再深深望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出郁萧殿。

天界事物冗杂,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蝼蚁草芥,但凡他们觉得要紧的,无一不向天帝奏报。他不得不耐下性子逐一处理,待事情办完,月已中天了。

从玉衡殿出来,姜央正掖手立在廊下静候,“臣看陛下气色不好,还是好好歇息一晚吧。臣为陛下准备了药膳,有益气补血之效,还是那句话,不管遇上什么难事,御体最是要紧。”

天帝道无妨,“把药膳端来,本君带进郁萧殿去。”

姜央统管天宫宫务,没有半点动静能逃过她的眼睛。她朝郁萧殿望了眼,弥罗宫一线就数这间殿宇最为高深雄伟,平常是用不上的。这次陛下带人回来安置,又不叫众人接近大殿,但里面间或传出的铁链拖动的声响,和兽一般令人惶骇的嘶吼,还是毫无遗漏传进了她耳朵里。

“玄师的起居交由臣来负责吧。”姜央道,“陛下公务巨万,不要因此累坏了身体。”

天帝神色淡然,也不觉意外,“你都知道了?”

姜央道是,“臣侍奉陛下六千年,天宫中一切事务臣都了如指掌。陛下也不当瞒着臣,让臣知道,臣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天帝听后不过一笑,“元君是本君膀臂,此事并非有意瞒你,实在是暂且不便。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好。郁萧殿里所需的用度,你都替本君准备好,至于其他……元君不必过问,本君可以自行解决。”

姜央没有办法,只得将换洗衣物等送到宫门前。一个日常起居都需要侍奉的人,照顾起别人来不知能不能妥帖,她不放心,“若陛下周全不过来,随时命人传话给臣。”

天帝颔首,自己托着托盘进殿内去了。

先前他在玉衡殿理政时,她就已经发作过一通。每次邪魔攻心,都是一场痛苦的战斗,过后便半寐半醒,力竭欲死。

他进来,走到床前看她,她微微睁开眼,吃力地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他放轻了语调道:“在碧云仙宫,这是郁萧殿,是我弥罗宫的一部分。前面有排云殿和玉衡殿,再往前便是朝议的凌霄殿。”

她无意识地哦了声,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倒是并不抗议他又将她锁起来了,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囚禁的生活,懒懒闭上了眼睛。

“长情……”他叫了她一声,“我替你洗漱可好?”

她没有答,反正已然身不由己,那些事都是小事,随便吧。

他绞了手巾来,牵着袖子为她擦脸擦手。他是个细致人,做什么都轻而柔,唯恐弄疼了她。她的皮肉紧绷,有温热的东西贴上来,拂扫过后留下一片清明,似乎通体都舒畅起来。他为她擦拭手腕、臂弯,甚至肩颈,她不觉得羞涩,反而定定看着他。

天帝有些局促,但尽量装得平静从容。长情仔细研读他的表情,唇角飘过促狭的笑,“你心跳得很快吧?”

他手上顿了下,淡定地说没有。

她也不追究,懒散笑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让天帝陛下为我擦身。”一面说,一面缩了缩肩,“这罩衣太硬了,穿着好难受,替我脱了吧。”

天帝的衣裳,即便是燕服也甚为华丽。两肩绣日月山河,绣活针脚细密,最软的丝线层层重叠,贴身穿也难免不适。

她轻飘飘的眼波飞过来,天帝却显得两难。有时她觉得他真的太会装模作样了,“我不是早就被你看光了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他颊上发烫,只得定了定神,抬指一扬,把那件罩衣褪去了。

玉人皎皎,如明月一般,醒时和晕厥时是两样的。他本以为可以心无杂念,后来才发现做不到。湿润的皮肤在灯下泛出蜜色的光,原来女人的曲线和男人大不一样。他不动声色暗自欢喜,为她擦拭后背时,她轻轻靠在他胸前,那一刻星月俱沉,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他手里的巾栉落下来,空出的两手无处安放便拥住她,小心翼翼地,像拥住了一团云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习惯了他不时亲昵的动作。他喜欢她,身体的渴求是人之常情。她起先很是抵触,在经过了黄粱道的一切后,性格里泾渭分明的成分变淡,直到现在,隐约也很享受,也许是吞了混沌珠的缘故吧。

他身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耳鬓厮磨后唇与唇几乎相贴,她深嗅他的馨香,天帝神力从那微启的唇瓣间缓慢溢出,被她吞咽进腹中。他当然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但并不阻止。正道的神力能压制她身体深层的痛苦,就算事后自己元气受损,他也还是纵容她。看着她脸上蜿蜒的脉络隐退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伏在她肩上轻喘,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受,只觉心头苦涩渐起,黯然道:“你会被我拖垮的。”

他直起身,撑着床帮笑了笑,“这点损耗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缓过神来又去搓了手巾,上半身在他咬断银牙的坚持中有惊无险擦完了,下半身实在是个大难题。

他不敢上前,眼神闪烁。她一哂,“天帝陛下害羞得紧,你不是开口闭口称我是你的女人么,女人要来做什么用,你可知道?”

他十分尴尬,“本君是不愿趁人之危。”

她失笑:“你我这样的立场,不趁人之危,你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得偿所愿。”一面站起来,一面向他伸出手。

他愣了下,她就那样坦然面对他,长发垂在胸前遮挡了大半春光,但身线玲珑,山峰谷底叠烟架翠,叫他脸上火一样灼烧起来。

天帝陛下也有掰不开镊子的时候,他那个模样,实在很难把他和呼风唤雨的天界首神联系起来。她不想再逗他了,勾了勾手指,“把手巾给我。”

他才明白过来,慌忙递过去,然后识趣地转过身。站了一会儿发觉之前的一切都说不通了,分明链子够长,她在小范围内的行动是不受限制的,那为什么还要接受他为她擦身?她是不是认定了他对她有所图,现在的长情又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天帝心里七上八下,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愈发让他感到茫然。半晌听见她嗳了声,“手绑住了,我怎么穿衣裳?其实我知道你是成心的,就是想看我不着寸缕的样子。”

对比泪湖湖畔将他骑在身下的玄师,现在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还算正常。矢口否认有损天帝格调,世上误会他的人多了,他从来不需要辩解,只是问她:“替你解开了铁链,下一步你就会对我拔剑相向吧!”

她嘲讪不已,“如果天帝陛下不放心,欢迎你不错眼珠看着我穿衣裳。反正我在你面前,早就没什么尊严可言了。”

他嘴角微沉,这样的话说来总是很伤人心。他们之间的相处确实问题重重,他也希望她能对他放下防备,甚至他有时很羡慕伏城,羡慕她一万年初心不改,一本正经地对那条螣蛇心存好感。然而自己终究和伏城不一样,以彼此间的陈年宿怨,若他没有问鼎天道,恐怕就连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谈今日这般纠缠不清了。

他回身说好,广袖一拂,铁链松开,啷地一声砸落在地。他好整以暇抱起了胸,抬抬下巴道:“就依你所言,本君看着你穿。”

她没想到他会一副求之不得的语气,一气之下夺过那身禅衣,狠狠骂了句“不要脸。”

他心里打鼓,但绝不能退缩。她就是吃准了他脸皮薄,几次三番以此为把柄对他施压。若现在这套不起作用了,她还能拿什么来对付他?

反正彼此都在咬牙坚持,谁也不肯退却半步。当然天帝相对来说要更受用一些,毕竟美人更衣和宽衣解带一样,本身都是一件极端旖旎的事。

她一件一件把衣裳穿上,从心衣到亵裤,从长裙到上衫。举止袅袅,穿一件便看他一眼,大约在等着他服软。这世上男人,哪有一个会惧怕这样的好事,所以他除了脸红心跳外,并未打算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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