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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染血的金币 (第2/2页)

“看来你的同伴比你更懂礼仪呀,先生。”耳边又一次传来了尼克劳斯洋洋自得的声音,“您可是个真正的绅士,白骑士先生。快动手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饿,谢谢。”齐格飞竭力平静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我是来当你的护卫的,不是来吃饭的。”

“好吧,那两位随意吧。”尼克劳斯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拿起了刀叉。

他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带着十足的贵族气息。看他吃东西俨然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若不是他的餐盘中盛着如此令人战栗的事物的话。他小心翼翼地切下了盘中心脏的一小块,用叉子轻柔地将其送到口中。炙烤过的心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动脉血管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颇为斯文地咀嚼了一阵。脸上开始流露出病态的微笑。

“啊!真是一种享受!”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越小越开。到最后,他开始放声大笑,全然不顾自己苦心经营的绅士形象。他的嘴大大地咧开着,惨白色的牙齿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干的鲜血。与此同时,他的仆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跟着笑了起来,阿福也开始放声大笑。霎时间,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在笑着,除了阿扎尔和齐格飞。那不间歇的笑声回荡在宽广的大厅之中,听上去诡谲无比。

此时在阿扎尔的眼中,那衣冠楚楚的家伙正在向他展示着人类真正的本性,或者说是生灵们原本的模样。这样的场景,他曾在白房子之中经受过无数次—人们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道德,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这样的场景,让他如临地狱。

在那薄如蝉翼的人皮之下,一只野兽正在伸出獠牙,准备将那皮囊撕成碎片。

这顿令人战栗的“地狱午餐”却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尼克劳斯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了。他的吃相与之前完全不同,毫无优雅可言—此时他的动作堪称狼吞虎咽、野蛮之极,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将那些人肉尽数吞入口中。待用餐完毕之后,他抽出了一旁的餐巾,动作优雅地将嘴角的污垢慢慢擦干净。刚才那精致的贵族风格,好像又在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

“等这破事完了以后……”阿扎尔凑到齐格飞耳边,悄悄地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说。”齐格飞的脸色持续铁青着。

最终,尼克劳斯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这象征着这顿恐怖午餐的最终结束。“走吧,先生们,让我们出去转转!”他大手一挥,便自顾自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几乎不同他多说一个字,阿扎尔和齐格飞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出别墅,正值正午阳光普照之时。温暖的阳光如溪水般缓缓洒下,暖洋洋地使得人昏昏欲睡。但是,此时此刻,阿扎尔和齐格飞两人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这家伙真是不断地挑战我的认知。”阿扎尔跟在尼克劳斯的身后,小声对齐格飞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了呢。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他呢?”

“只是没到时候,阿扎尔,还没到时候。”齐格飞红着眼睛低语着。

烟草田中仍然是一副人声鼎沸、欣欣向荣的场景。不时有奴隶们嚎叫着倒下,几乎同时又嚎叫着站了起来。人类监工们骂骂咧咧地挥动着硬皮鞭,不时地腾出手来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血与汗不停地挥洒在这一片片茁壮生长的烟草田之上,成为了它们最好的养料,也成就了富人们贪欲的硕果。什么时候这些可怜的家伙们能够停止劳作呢?什么时候他们能够重获自由呢?恐怕得等到富人们的**消退的时候吧!也就意味着,那一天永远都不可能到来,他们至死都将在这里劳作着。

尼克劳斯找了一个相对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的仆从们适时地给他递上了麦芽啤酒。他接了过来,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颇为享受。“这才是生活呀!”他由衷地感叹道。

“看看这些家伙们,他们干活的样子,多么地充满力度,多么地赏心悦目!”

“你就一点点同情心都没有吗?”阿扎尔语气低沉地说道。

“同情心?那有什么用?”尼克劳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屑的笑容,“同情心能换来这样的庄园吗?同情心能得到华服和美食吗?如果我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恐怕早就成了别人盘子里的美食了!”

“这世界永远是强者为王,两位先生。”尼克劳斯接过了仆从手中点燃了的香烟,“强者统治着弱者,不管以何种方式。这不过是我们罪恶的天性罢了。”

“只要我的口袋里还有用不完的金币,这个世界就还是我的。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有办法解决。”

齐格飞凝视着烟草田之中正在劳作的奴隶们,突然感到这一切是那么的讽刺—同样是会思考的生灵,有些能够悠闲度日、享受生活,有些却注定只能劳作至死,这是怎样一副莫名其妙的奇景啊!同样地,在这残酷的世界上,有些人的生来生活富足、家庭美满,最终在亲人们的陪伴之下死去;有些人却生于黑暗的深渊之中,一生不得见一丝光明。这个世界,残酷到让人相信命运以及神明。

“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当你的护卫呢?”阿扎尔声音冰冷地说道。

“什么意思?”

“你看上去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况且,你手下还是有不少能打的家伙的。为什么还要用那种下作的手段逼着我们过来呢?”阿扎尔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许,我们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这你就错了,先生。”尼克劳斯歪着嘴笑了笑,“像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真正安全的。总有人想要我脖子上的脑袋。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你们来当我的护卫,还是因为白骑士先生。”

“什么意思?他都不认识你!”这次轮到阿扎尔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他的名声可是不小啊!未开拓地的白骑士,弱者的守护神,多么响亮的名头!”尼克劳斯戏谑地说道,“所以我想邀请他来我这里看一看,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运行方式。”

他停顿了一下,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个世界是建立在弱者的血肉之上的。像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撬开别人脑袋、吸食别人脑髓的捕食者。对此我并不感到骄傲,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

尼克劳斯的脸上浮现出了病态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这套理论颇为自得。

“所以,我的白骑士殿下,任你救了多少猎物一般的人,他们的命运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弱肉强食,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还有,我一直认为,歧视,或是说对其他种族的霸凌,一直是这个世界上至高无上的真理。没有了歧视,我们将再无优雅可言,这个社会也就会分崩离析。人类的社会之中,永远离不开歧视这样可爱的东西。”他一脸理所应当地说出了他心中所认定的“真理”。

齐格飞沉默着,已经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了。他脸上的愤怒早已褪了个干净,取而代之地则是惯常的冰霜式冷漠。他如同一座石质雕塑般静静伫立,眼光投向了极远处,看都不看一眼尼克劳斯。任谁也不可能看透他现在的想法。

尼克劳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的脸上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更为自得了。他向椅背上微微靠了靠,企图寻找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你一定认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吧,白骑士先生。而我则是一个喜欢证明自己观点的人。我请你过来,就是想证明,只要动用足够大的权力,即使是正义也能服务于我。”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了,只有看着美好的事物分崩离析才能让我少许快乐一下。”这个家伙似乎总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歪理。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还在不断地观察着齐格飞的脸色。但是,齐格飞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尼克劳斯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将目光转向了那广阔的烟草田之中。看来,唯有那些奴役与被奴役的戏码最能缓解他枯燥的情绪。即使经过了这么时间,他怎么都看不够这样的场景。

阿扎尔显然没有齐格飞那样沉着冷静。他的胸中早就郁积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全部爆发出来。今天所见的一切都足以摧毁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是,他看到了齐格飞近乎毫无反应的冷静,便只能够暂时作罢了。

“他真的能够忍耐这一切吗?还是他真的就是这般木讷?”他的心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尼克劳斯就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对于他而言,烟草田里的人们就像是一场排布糟糕的舞台剧中的演员。他们进行着自己拙劣的表演,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取悦着观众,生怕自己因为演得太差而被轰下台。对于尼克劳斯而言,他们可以是工具,可以是人偶,甚至也可以是食物。他唯独没有将他们看作活生生的人。

当血红色的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之时,尼克劳斯才站起身。他终于看够了这场荒诞的滑稽戏,现在马上就要回去了。“未开拓地”的初秋夜晚已经有些微微的凉意,他自然是不想待在户外挨冻。至于那些可怜的奴隶们呢?他们仍需要在黑暗之中劳作一阵子,才能够返回他们简陋破旧的住处。

“这个混蛋是病得不轻吧?他以为这样的场景很有趣?”阿扎尔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还有,兄弟,白天他说那些狗-屁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反驳两句呢?”

“与他争辩是没有用的,阿扎尔。”齐格飞的脸上仍然看不到任何愤怒的迹象,“他只不过是这个疯狂世界中的一员罢了。”

“但是,他说得也不完全错。这个世界可能已经无药可救了。”

“或许是这样的,阿扎尔。”齐格飞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能够停下来。我心中有着强烈的信念,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影响到我。”

“要么舍身成仁,要么为虎作伥。我宁愿死,也要选择前者。”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齐格飞不知道,阿扎尔不知道,尼克劳斯也不知道,神秘莫测的命运到底为他们安排了怎样的未来。

就在离这座庄园不远处的幽深丛林之中,安详的静谧气氛被猛然打破了。丛林深处,汹涌澎湃的潮水正在一刻不停地涌动着。在那深沉的黑暗之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一刻不停地积蓄着,随时准备吞噬所见的一切。

而在那庄园之中的某个隐蔽的角落,一只纯黑色的渡鸦正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一切。

“未开拓地”,一片未知之地。这就意味着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无人能够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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