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鸿门宴 (第2/2页)
“回皇嫂,仅有两月便要临盆了!”
她轻衔起一块糕点来置于皇帝小盘中,慈眉善目道:“可知晓是儿是女?”
“这,臣倒不知,不过男女都好,都是骨肉至亲,臣向来一视同仁。”
皇后敛着鬟笑笑,似有追忆往日之态,虽是慈爱面容,却听了这番话满眼的伤感。
“还是铭璇最有福气,咱们自幼相识的几个姐妹,便数她子嗣最多,只记了每次约着去城南骑马,她总要带上一本书,小憩时便要拿出看看,平时话也不多,我们几个姐妹起初是嘲笑着她要做‘女状元’,后来才明白,多读书的好处!”
“皇嫂与皇兄鹣鲽情深,靡靡之音,这样的福气哪里是他人可比的。”
她一句玩笑话,道透了深宫怨妇种种心酸,本都是大族女,本都是名门闺秀,有人做了一具空壳皇后,有人做了招蝶之花,有人默默无闻不挣不抢,有人多子多福受尽宠溺,人生便就是这般不可测。
酒罢,雨亦罢,皇帝便要批阅奏章,待完颜雍临走时,便听了他提了一句:“最近河南府地,有人以皇弟名号冒称‘按察大王’,闹的汴河流域人心惶惶,朕也想着以何人来查一番为妥,便先派了完颜亮去看,也算将功补过。”
“朕瞧着他,略加有些倦怠,便想趁此历练,其实也并无罚他的意思!”
“微臣明白,陛下深思熟虑。”
“好了,别动不动跪啊!拜啊!朕又不是能吃了人,以往伏诛大臣皆是以罪论过,国法不可触,他们想取而代之这天子位,自然不分血亲一律当斩,但乌禄……你又未犯什么错,要这样谨慎做什么?”
只瞧了皇帝,轻挑着眉眼,唇中若笑,姿态亦是深不可测,好似又在试探着什么。完颜雍便依旧是坦荡自如,答道:“瞧着,臣老是忘却了场合,望皇兄赎罪。”
“皇兄乃是太宗亲封的太孙,也是众民敬戴的圣君,先前伏诛的王亲便是被尊位蒙蔽了双眼,殊不知为王为侯的才是真自在逍遥,为君者,日理万机安抚百姓,每日累的疲乏不堪,却无人知晓,何谈真自在!”
“一句窝囊话说给皇兄听,望皇兄莫要怪罪,比起高位,臣以为,每日忙余,得一份休憩时间,又拿着陛下拨的俸禄宠着几个娘子,时不时集三五好友品茶论道,再骑马狩猎,这样的美日子,才快活!”
这略加不正经的话,俗气又中听,皇帝立马笑逐颜开,转着手上的银环,朝着他一嗤:“就数你最没出息了!天天便思考着偷着闲,要宠娘子还不赶紧把小娘子接进门,封号都拟好了!”
“皇兄自是了解臣弟,不喜争取,有皇兄为国事操劳着,小弟怎能不偷着空闲。”
“好好,赶紧回吧!再不回,又要下起了雨了!”
“微臣告退,春来阴湿,望皇兄保重龙体,亦望皇嫂凤体安康!”
一场似为鸿门宴的酒宴,皇帝话里设几道槛试探他,不想他却应对自如,打消了皇帝的顾虑,得以脱身。他自福宁殿而出,殿外石阶略有潮湿,水可没过他的足靴厚底,他深呼吸一口气,见着迷蒙的青雾渐散开,望着这满眼的朱恒碧瓦,四处可望的宫墙柳已然碧绿依依,春日盛景亦似他此时的心境,愈发大步的往前走。
可福宁殿内,帝后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皇帝以擅闯福宁殿为由正与皇后争吵了起来,他先是将桌上她亲自下厨为他做的汤羹以袖撇下,再指着她的鼻子道:“皇后,朕已对你忍无可忍了,你再这般无礼,朕定当赐死你!”
她似是司空见惯,一丝畏惧都没有,挑衅道:“陛下,臣妾干了什么政啊!册立新夫人不是陛下金口玉言前阵子亲自下达的吗?难到今日臣妾前来,坏了陛下的好事了?”
这话卡住了皇帝:“你……,竟是妇人之见,朕便是以此来试探乌禄,便就如此被你搅黄了!”
“朕何需要那小女子,朕心中已经有……”他甩了袖子,欲言又止。
“原来陛下还是钟情的主,有了撒卯便可放弃其他人了!足足三年未曾纳妃,这样真情,妾佩服,”她听了他这样的话,便激起眼底的伤心事,冷嘲热讽一番,又激起皇帝一番恼怒。
“你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他轻叹着,望着满桌的冰点残酒出神,片刻又回到桌前瞧了一玉盘中那未曾串联好的七宝璎珞手环,自上次被她摔碎,他亦未曾找人修复,只是由着珠裂静躺于这玉盘中足足有个半年了,他望着这残碎的手环,再望望她手腕上的那道环印,再望了她平生未展的眉头,一时间酒酣之余的热温充满了整个身体。
他变得疯狂起来,望着她悄然远离的身影,他万分狂躁,甚至于兰锜上抽了长剑来,在殿内挥来霍去。
殿内四处站的宫人奴仆都吓的连忙磕头,有人上前制止,皇帝却抱着头嘶吼着,将他脖子一抹,血溅三尺。他亦疯狂不知自控,跑到祗候人前面质问:“菀儿呢?朕的菀儿呢?”
口中念念有词,他又再挥剑斩了几位祗候人,远听福宁殿,惨叫连寰,又见地衣桌案上皆倒着冰体,他便满衣红斑坐于这杂乱的血泊中,蓬头垢面的含着些酒气衔着点点泪珠,手上的剑还残留着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