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梅花痣 (第2/2页)

我和方正红都没有说话，我们也沉浸在他们的喜悦之中，感觉眼角有点凉，用手抹了一下，湿湿的。

美女姐姐，这是我在海南买的椰子饼，吃一点吧。男人递过来一个铜钱一样的小圆饼，我尝了一口，真甜！我和方正红不约而同地抿着嘴点点头，男人满足地笑笑，姐姐，好吃就多吃点吧，我妈喜欢吃，我带的多。男人又给我抓了几个，我没有拒绝，方正红也没有拒绝。

你在海南做啥工作？我觉得这男人很可爱，又或是吃人嘴短，忍不住就话多起来。

嘿，像我们以前又没有好好读书，能搞啥?使点憨力气，在建筑公司砌墙搬砖。男人难为情地抿嘴笑笑。

搞建筑很挣钱的，我一个老表一年能挣几十万。方正红接过话茬说。

钱倒是能挣点，搞得好的话有时候一天能挣千把，但累，一般人吃不消。唉，怪只怪我们当初没有好好读书，你像人家有知识有文凭的，每天坐在空调屋里，电脑一开，一年就是几百万。我一个同学在华为，一年一百八十万，就这，人家还嫌少，还想跳槽……

那时候家里条件差，没人管，你们每天放学了还要帮我做农活……妈妈自责地说。

还是怪我们脑袋笨了，不是读书的料，话说回来，都去坐办公室了，房子谁建啊?男人一副知足常乐的神态。

护士过来给14床妈妈打针，男人又拿椰子饼给护士吃。

方正红的电话响了：没事，还不是躺在床上闲聊……你有事你忙，请不准假就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好好工作，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

摸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似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过来电了。扒拉出微信，作协里闹得沸腾，一个叫烟花烂漫的发了首诗：

媳妇靠在丈夫怀里

丈夫用手托着他的脸

儿子靠在妈妈的背上

这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人便跳出来叫好，说是就像一副简笔画。

有人说见过了贾浅浅的屎尿诗，见过了余秀华的裸体诗，还从没见过这种直白诗，受教了。

将游戏扒拉出来，看一只小鸡在吃虫子，啪哧打死，再打死，总是静不了心，莫名的烦躁，莫名的焦虑，莫名的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干什么，莫名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十点半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乐乐寝室的电话。

请问，你找谁？一个稚气的男孩的声音问。

唐家乐在吗？

哦，在呢，阿姨，你等等……!唐家乐，有人找，电话！

电话里传出跑过来的脚步声，换电话的声音。

乐乐，是妈妈！我说，泪流满面。

嗯……他答。

你还好吗？我问。

好。他答。

妈妈想你了……不想跟妈妈说点什么吗？

……他沉默。

妈妈病了，妈妈想你！我继续说。

……他继续沉默。

乐乐，妈妈想你！眼泪模糊了视线。

挂了，要熄灯了！他说，冷漠地挂断电话。

月亮冷瓷一样挂在窗外，眼泪和月亮一样冰冷。

想喝酒，你呢？方正红冷不丁问。

我擦干眼泪装出笑说：“不要命了？”

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么不同吗？

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谁给你下的判决书啊？只要医生没说你就好好活着！就是医生也还有判错的时候呢，真服了你，一个瞎子就把你打垮了！

明天中午去喝酒好不好，我请客！就是想找个人喝酒，特别想醉一次！

心很疼，特别特别疼！捂住胸口，强压住疼痛，我强颜道：好吧，看你那天给我当陪护的份上，陪你醉一次！

难道你不想醉一次吗？

想，但不敢！

为什么？

不知道，从没喝过酒，从没醉过，害怕！

没事，什么事都有第一次，醉酒的感觉特爽！你尝尝就知道了，什么都可以忘掉，高兴的不高兴的，统统滚到酒里去了，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