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迁居弦云台 (第2/2页)
白玄闻言,沉沉叹了口气,便是这声叹息,听得闫允烈心揪:
“怎么?情况这么糟糕吗?”
“你说过,见过她体内禁锢着的龙煞。可你怎么偏偏情急之下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斩龙者,你的气于她体内的煞气而言,无异于威胁。”
醍醐灌顶。
闫允烈不禁懊恼,他情急之下的不假思索,却在她体内埋下了一个战场。
见他垂首不语,白玄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他,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但凡换个普通人,这种处理方法都无可挑剔。
彼此沉默半晌,一盏酒下肚,白玄才又长叹一声,道:
“冉冉的情况…是我们从来没有处理过的,太复杂,也太特殊。不然…”
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却听得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在宁静的黎明时分格外嘹亮。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奔向关冉冉的卧房,顾不得礼仪许多,推门而入,转过屏风,险些与照顾关冉冉的小丫头撞个满怀。好在白玄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别慌。”
小丫头急的满眼是泪,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不来,却只是道:
“白老大,小姐…小姐她…”
闫允烈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凝滞了,绕过小丫头径自往关冉冉的床榻去,撩开帘子,却见关冉冉面色铁青,嘴唇煞白,汗水将她的长发和素衣全都浸透了,而那只小黄鼬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她心口盘着,浑身颤抖,虽然已是气若游丝,四个小爪子还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白玄的方案,想借用上岭的灵气,去缓和不断对冲的两股真气。
可是很明显,这个方案失败了。
“起来。”
听见闫允烈的声音,小黄鼬强撑着睁眼看他,咬牙道:
“不行…白大神说,如果我离开,小姐姐会死的…”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的修为根本耗不过它!”
话到这里,闫允烈忽然明白了白玄的另一层用意——他就是在赌命,赌关冉冉意识里慈悲尚存,不忍心伤及无辜性命,所以用了势力如此悬殊的筹码,想要以四两之姿搏千金之力!
再看小黄鼬还在执着的抵死相抗,闫允烈无法,只得一把将他提开,不由分说的将关冉冉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双指在她被封住的四处灵脉上依次划过,最终点在她眉心。
几息之后,一缕鹅黄色精气顺着他的手指缠绕而出,很快便从飘浮的几缕,汇成一股气脉,被他尽数收入体内。
知道他这是要将战场转移进自己的身体里,白玄却是慌了,开口阻止他:
“住手!这样做太危险了!”
关冉冉体内的龙煞本就暴戾,这一路跟闫允烈的真气搏斗了数个回合之后,已经增强了不止百倍,如果作为宿主的关冉冉都无法安抚它,那闫允烈更不可能做到,轻则两败俱伤,最危险的,莫过于闫允烈自己被那龙煞反噬,性命难保。
对于白玄的阻拦,闫允烈却置若罔闻,调息运气,内力又加了三成。
又是几息之后,那鹅黄的光带不再纯净,黑灰色气脉电光浮动,与那鹅黄的灵气杂糅在一起,仿佛阳光与乌云的博弈,一并被闫允烈收进体内。他只觉得心脏像被猛地刺了一刀,整具躯体霎时间失去了知觉,只剩下疼痛排山倒海的向他四肢百骸里蔓延,而他却无从阻拦也无力反抗,仿佛要将他抽筋拔骨,大卸八块才肯罢手。
这样的疼痛,关冉冉忍了一路!
想到这里,闫允烈俊秀的眉宇倏尔蹙紧,皓齿紧咬,就连点在关冉冉眉心的手指也不住颤抖,继而发白,终于在鹅黄色光带收尽的瞬间,从她眉心离开,紧紧握成了拳头。
胸腔猛地一抽,血腥味从喉咙里翻涌上来,不及压制,鲜血已从他紧呡的嘴角渗出来,滴落在被单上。
缓了片刻,他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抹去,再看向怀里眉眼紧闭的关冉冉,此刻的她眉头已然舒展开,呼吸逐渐平稳,甚至连眼窝的青黑色都在褪去,双颊和嘴唇也不再苍白,慢慢有了血色。
这个赌局,他赢了。
凝视着这个被他推进鬼门关,又被他拉回来的女孩,闫允烈一时感慨,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间,驱散了所有疼痛和疲惫。
情不自禁的,他将她抱起来,深深拥进怀里,敷在她背上的手掌轻抚她湿透的长发,在她耳边柔声道:
“我即是带你回来,那便不会不管你,从此以后,铭阳阁就是你的家。活下去,为了什么都好,努力活下去。”
同样感慨的还有立在一旁的白玄,见闫允烈的情绪平复了,他这才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听见这个问题,闫允烈又沉默了片刻,却也不回答,只是道:
“月中地市,我要带冉冉同去。我知道时间很紧,要打理的事很多,有劳你多费心了。”
纵然还有许多疑惑,可白玄也知道眼下不是问的时候,拱手道了声“领命”,又道:
“天亮了,你抓紧时间休息,旁的事我去处理,安心调养。”
闫允烈确是累了,应了声好,垂下眸子,几息之间便睡沉了。白玄也不再打扰,上前将累瘫的小黄鼬拎起来抱在怀里,领着伺候关冉冉的小丫头转身离去。
这一睡,又是三日。
第三日午后,关冉冉在床榻上醒来,只觉得耳边清寂宁静的惬意,便又多赖了会儿才坐起身来。
撩开床幔,幔帐外是相当宽敞的一套寝室,檀木嵌螺钿的梳妆台立在窗下,旁边的衣架上担着华服,刺绣绝美,依稀是群山和海浪的纹理,金银丝线在窗缝投进来的阳光下熠熠闪烁。
关冉冉从床上站起身,走到那套华服前,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上面精致的刺绣,目光又顺着阳光看向了掩着的窗楞,而后伸手推开了窗户。
白净的云雾立刻灌进窗户来,萦绕过关冉冉的身周和指尖,又在房里漫开,绕过床前的屏风去,仿佛有生命一般,撩拨着她跟随。她一时玩性大起,紧追着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是一套矮几,骨瓷白盘里摆放着精致糕点和水果,像是怕她醒了会饿,小炉上暖着花果茶,该也是特殊的烛火,温度不烫不冷刚刚好。
除了吃食和茶水,茶几的一端堆叠着几本绸缎装裱的册子,顶上压着只蹲坐的兽,碧色如林,水头十足,她好奇的踱过去看,将那镇纸拿起把玩,不及细看,便见翡翠的镇纸下压着张字条,挺拔俊秀的墨迹书着:
“想找我的话,来承璋殿。”
默念了两遍这个地名,关冉冉只觉得陌生,搜索枯肠也没有寻到跟这个地名有关的内容,刚准备沮丧,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见到她,竟愣在原地久久不动,明亮的眸子里莹莹有泪光闪烁,嗫嚅良久,感叹了一句:
“小姐…云雾环绕着你,也太好看了吧!”
这小丫头还没“进化”出说谎的功能,所以这句夸张的褒奖,关冉冉听着越发尴尬,看向自己手里米糕,木讷的伸向她:
“吃…吗?”
话音落下,小丫头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腰肢,可劲儿蹭着,像只撒娇的小宠物,边蹭边道:
“不吃,不吃,小姐刚睡醒,一定饿了,大口吃!还想吃什么?我翻遍弦云台也给你找来!”
她这腻乎劲儿,关冉冉倒是不反感,任由她撒娇,细细品尝着手里的米糕,又筛出一个新名词来:
“弦云台…”
“对呀,弦云台。”小丫头抬起眼来,看着她许久,突然明白过来,坐直身体看着她:
“弦云台就是您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白老大的住所。您前脚刚回家去,少主就让人把您的行李都搬了过来,说:等冉冉回来,迁居弦云台。”
小丫头学的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关冉冉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够了,又趁着话题问道:
“那…承璋殿,又是什么地方?”
“承璋殿是内阁元老们觐见少主的地方,平日里少主办公,主外在总裁办公室,主内,便是在这承璋殿了。”
听起来又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
关冉冉素来对这种等级制度嗤之以鼻,自嘲道:
“那样的地方,我能去吗…”
不曾想,这自言自语的一问,却换来了小丫头格外认真的回答:
“能。小姐您现在哪儿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