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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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易近些日子常去杉林走走,一来是日子无聊,一来学校太沉闷。沿着溪边,踩着鹅卵石,偶有冷风扑来,虽寒却很舒畅。大白然的清净,洗去他内心不少烦躁。每去一次回来,他的心总表现得异常平静。渐渐地,那片杉林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一个无言的朋友。
今天,戚小易又去了杉林,不过,这次是和卢炯一同去的。穿行在三月暖洋洋的阳光下,走在长满青草的田间小路上,威小易感到春天的美好。当他们走到杉林时,那里正有一大群人在赌钱。他们看见二人都起身打了招呼。戚小易二人在草地上坐下。说话。看溪水东去。有残余的寒风吹过,二人不由得哆嗦一下。而在那赌钱的人,却是浑然不觉。戚小易说:“他们真不怕冷。”卢炯看着戚小易说:“他们同样怕冷,只是他们赢欢了或者输急了,忘记了。人就这样,专注一件事,就会忘记许多的。”
戚小易没有接卢炯的话,只是自语地说:“钱人人有却用处不同而已。”
卢炯马上说:“钱嘛,本就是人用的,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同样在他手上流通。钱是无罪的,有罪的只是人。赌也是,它本来只是为了调节生活娱乐而设的,不想成了坏习气。这正合了‘物皆有所用,用者不同亦不同者也,的名言。”
戚小易问:“这名言是谁说的?”卢炯嘿嘿笑,说:“我说的。
咸小易差点晕地。他问:“你怎么这样有才情啊?”
卢炯说:“我小学时见到家乡的山水做过一首诗,后来校长看过,连连夸好,还说读小学就有这水平,实属不易。”
戚小易想自己小学连诗是什么也不懂,忙说:“你把诗给我念念。”卢炯也不谦虚,念了起来。大作如下:
东方升起日一轮,地上一片桃花红,白发驼背老阿公,变做好看红头翁。
威小易听得很认真,还不忘了鼓鼓学。卢炯一脸得意之色,正想再说别的诗,戚小易却说有点冷,回学校去。一路上,卢炯一付生气面孔,教戚小易想起那诗,不由得扑哧一笑。卢炯才知道刚才是受愚弄了,忙追着戚小易喊找打。戚小易一路笑一路跑进学校,进了教室,刚坐下饶江那张焦虑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戚小易知道又要听饶江唠唠叨叨的对黄姗的话了,他以前只知道女人喜欢唠叨个没完,不想男人也有这个德性。这次,他没待饶江说话,就先说了刚卢炯念给他听的诗给饶江听。饶江狂笑,也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下午有冷如贵的课。他讲着讲着又说起他父亲在那场浩动中的不幸来。戚小易认为冷如贵去教历史比较合适,他不但头发具有沧桑感,而且说话也历史味十足。只可惜,他是教政治的,如在课上讲历史,就不免有越职的嫌疑,所以他只能说几句感慨而已。戚小易听他课听得一塌糊涂,每每在听得专心时,他就插入那段历史,搞得没了心情。戚小易对课文善于总结其中的一些东西,因此,尽管很少听课,成绩还是可喜的。
明天又是星期五。戚小易没多少兴奋。他现在想回家的原因是学校太沉闷。其实,他既不喜欢回家也不喜欢在校,在家又怕戚母唠叨。总之,他是在家想来学校,在学校想回家。现在他耳朵听着冷如贵在讲课,心里却在乱想。旁边的黄禺正在写情书。他问过黄禺,他们的感情都那么好了,还写情书做什么。黄禺说这样比较有情调。黄禺这样一说,戚小易就知道是王若水喜欢这样,这女孩也真有一套,跟动物园的饲养员一样,硬是把一生龙活虎的男子汉训练成一只病猫。借冷如贵在回首历史的空隙,在这里介绍几个戚小易上学期就认识,这星期才玩起来的人。三人都有绰号。一人很胖,冲出教室能把门堵上,所以叫他卡门。卡门是个爱吃也能吃的人。别人蒸饭都只一碗,他却蒸两碗,而且碗比谁的都大。当别人的饭吃到一半时,他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戚小易刚认识卡门那会儿,还不敢取笑,熟悉之后,他问他上世是不是猪。卡门没生气,只笑。还有一个人叫教授,千万别以为他知道渊博,他这名字取自谐音“较瘦”。当卡门和教授走在一起时,就像到一故宫和一民房的感觉。教授是个有趣的家伙,喜欢说些荤段子。最后一个叫教皇,乍听之下,很容易叫人想到罗马教皇,然而实际上他是一周公。教皇为“觉皇”,也就是睡觉中的皇帝的意思。他常说睡觉不是他的错谁叫父母生他木脑袋。他一天到晚睡,搞得别人担心他就这样死去了也不知道。所以,常常在他睡意正酣之际,去打搅他。他在一次次的聊天中,不无心痛地对戚小易等说:你们已经把十七个美丽的公主,二十个皇帝宝座以及几座山的金银给我弄没了。”威小易等一开始不明白他说什么,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他梦中快要到手的东西。
冷如贵终于讲完那些历史,又开始讲课了。他也是一个善于总结的人。他讲课把提纲一列,划分一下重点,补充些课外题,然后略讲一下课文,就算完事。他不像叶正风那样把课文从头到尾念上一遍,他说过他只讲重点。从教学这个角度,戚小易还是很欣赏的。但要是涉及到教育人这方面,戚小易很是讨厌。冷如贵喜欢罚跪。戚小易搞不清楚是这人小时候跪多了,还是看他父亲那,还或者别的原因,他不管学生犯了什么错,动不动就跪人。戚小易班上有个跪得最多的同学,由于胆小,当他上课开了小差,当他早读迟到,冷如贵就叫他到前面跪着。戚小易也被跪了一次,但自那次之后,冷如贵再也没跪过人。戚小易跪的那次,差点和冷如贵闹了起来。那是他一次旷课,冷如贵叫他跪到前面去。他没有跪。他说:“冷老师你处罚是应该的,但你不应该轻易叫人下跪,这很伤人自尊。”冷如贵听后也没说话,最后还是要戚小易跪。他不跪,冷如贵就一脚把他打得跪在地上。然而他马上又站了起来。冷如贵拿眼盯着他。戚小易当时以为冷如贵会打他,但出人意料,他竟然走出了教室。就在冷如贵走出教室那一步,同学们都欢呼起来。戚小易也挺得意的。因此,确切地说,戚小易只跪了不足三秒钟。
快下课时,天突然下起雨来。戚小易没带伞,只好站在走廊上干着急。王龙等一一与之道别而去。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哗哗的,叫人好不心烦。学校人走得差不多了,戚小易还站在走廊上。正在他打算淋雨回家时,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给了他一把伞。他接过伞问是谁给的。那女生说是周好佳。当下,他感动得湿了眼睛。他打着周好佳的伞,回了家。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破天荒地第一次没看电视就躺到了床上。他看了一会儿书,是本外国名著。里面大段大段的对白和心理描写,叫他寡味。于是,他合上书,又去泡了杯茶,经过堂屋时,见到周好佳那把胆绿的伞。在床上,他回忆起她曾经走过的点滴,想想还是冷如贵说得好,往事是要回忆的。在回忆里,他想到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快乐的相处,如今温暖地降落在里。他想着她是那么关心他,他却几句话把她赶走了。破碎了的瓷器,永远也无法还原。这段情谊,他该如何挽回。他想了很久。他知道他们还是可以做回朋友,只是他怕她再次谈那些事。而这,是他不敢去回望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中,充满宁静。他把茶喝完了,又去续了杯。戚母在看着那台黑白电视机,一脸冰冷。他赶忙回了房,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色。有凉风吹进来,他只好躺到床上,又去看那本外国名著。渐渐地,眼涩了,不知不觉就睡下了,第二天起来,只觉阳光刺眼,看看表,已经是九点多,灯是昨夜去戚母拉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