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 (第2/2页)
在张楚裳狼狈逃离安武街时,人声鼎沸的长街上两位身量修长,相貌出挑的男子遥遥相望,而后其中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行步如飞,转瞬间就到了另一人身侧。
“怎地与她说了这么久。”云祈微微歪了歪头,淡笑地说着。
陆知杭顺手扶着他上了马车,面带歉疚:“与她把话说开了,耽误了些时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在坐稳车厢内软垫的时候,车夫也应声驾着马车往北陵郡王府赶去。
“怎么说?”云祈嘴角带笑,眸色却深了几分。
他记得在张雨筠生辰那日,张楚裳找自己询问了关于心上人去向的事,当时他就猜出了那人怕是陆知杭扮做的,如今看来倒是被他猜了个正着。
不过,从陆知杭和张楚裳对彼此古怪的态度来看,云祈又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总觉得除了改名换姓后的交集,作为张楚裳和陆止的二人似乎也有不为人知的纠葛。
“说来有些曲折,我爹与张小姐的舅舅有旧,自儿时就定下了婚约,不过前几年我家破落了,张家想退婚情有可原,退亲没多久我就在救符尚书时戴着面具恰巧遇见了张小姐……”陆知杭眼睛一片清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除了隐瞒了一些细节,例如原主企图生米煮成熟饭,以及张楚裳反击陷害等,陆知杭基本是把事情都透了个干干净净,包括适才张楚裳表明心意之事。
他说话时,云祈同样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见陆知杭面色从容淡定,好似真在讲故事与他听一般,云祈眉头微挑,等到对方语毕后只是勾唇一笑:“还真是阴差阳错,就是不知张小姐哪天要是知道真相了,可会后悔莫及当初退婚。”
“她不会后悔的。”陆知杭怔了会,有些意外云祈的关注点这般奇特,不过别的他不敢打包票,以原著里描写的,张楚裳对陆止的恨意,哪里是轻而易举就能化解的。
陆知杭在回答这话时语气隐隐含着几分确信,云祈眸光晦暗不明,淡薄的唇抿了抿,到底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们之间……除了婚约外,好像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纠葛在里头,并且陆知杭并不愿意告诉他,旁人兴许看得不真切,可云祈的注意力向来都放在陆知杭身上,以至于对方的一颦一笑他都能时刻注意到。
云祈压下思绪,微微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凌厉的五官线条流畅,苍白的肤色远远一看有些生人勿进。
眼看着行人渐行渐远,他这才放下手中的帘布,淡色的薄唇弯起弧度:“到北陵郡王府了。
随着云祈清冽的嗓音幽幽响起,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座朱门大院中。
富丽堂皇的府邸两侧,矗立着两尊石狮子,打眼一瞧正气凛然,怒视路过的众人,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朱红色的大门正上方悬挂着漆黑色的牌匾,烫金大字书写着五个大字,正是皇帝御赐的郡王府匾额。
与云祈告了别,陆知杭望着威严辉煌的郡王府大门,也是自己刚中状元时买下的府邸,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骨节分明的手在铜环上几经犹豫,最后才下定决心扣响。
他在公主府上住着的时候,就没少跑回家中看望张氏,可这会情况却大不相同了,他还没想好怎么与他娘说清楚,自己娶回来的媳妇转眼间就成男子,婚书也不作数了,甚至他身为陆家独苗,还打算为云祈守身。
这一通话说出来,张氏怕是要气晕过去不可。
沉闷的敲门声刚落下没多久,陆知杭叹气的功夫,那扇紧闭着的朱门就被丫鬟从里边打开,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张氏那张气色红润的脸。
“哎哟,娘的杭儿可算是回来了,快到屋里头歇息歇息,娘让下人备了些点心。”张氏脸上溢满慈爱的笑容,热络道。
“娘,怎地亲自来了?”陆知杭没想到开门就与张氏撞了个正着,迈过门槛扶着她的手,温声道。
张氏这些日子身体被云祈送来的大夫调养得不错,早些年操劳落下的病根都好受了不少,关于陆知杭与云祈的风波在晏都盛行,张贴了一上午的告示,张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公主没了就没了吧,可惜归可惜,儿子这不是救驾有功,被封了个郡王吗?
对于张氏而言,除了惋惜公主的仙姿玉色,心情尚且算得上镇定,该抹眼泪的时候都过去了,比起自个儿,她还更担心戳了陆知杭的心窝子,因此并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这件事。
“你今日要回府上住,娘想你想得紧,就在前堂候着了。”张氏说这话的功夫,还不忘偷瞧陆知杭的神色,见他并未有什么悲恸、愠怒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往后还有不少时日住在府上的,待忙完公务就能孝敬您了。”陆知杭想了想,觉得应是自己冷落了原身的娘亲,几日回一趟家隔得太久了。
张氏就怕陆知杭自己恼怒娶了男妻的糗事,观察了好一会才确定他是真的浑然不在意,便壮了壮胆子提及:“杭儿,你现在身份不能同日而语,封了郡王,可得在皇上面上好好行事,切莫辜负了圣上的恩典。”
搁在三年前,旁人与自己说,她儿子将来会被封为从一品郡王,张氏那是做梦都不敢想,如今看着儿子一步步高升,顿时觉得先前的驸马微不足道起来,心里的喜悦压也压不住。
要不是顾及陆知杭曾娶了男妻,会沦为笑柄,张氏怕是当场就张灯结彩办宴席贺喜,大肆宣扬了。
“娘亲自叮嘱的事,自然要放在心上的。”陆知杭嘴角抽了抽,没拂张氏的面子,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就不能说与旁人听了,稍有不慎就是大逆不道。
张氏一再试探陆知杭的底线,见他对这事是真没点反应,这才彻底放缓了表情,喜上眉梢道:“咱们改日去祭拜你爹,得把你被封为郡王的事跟他说说,再办个宴席让你那些同僚沾沾喜气,这府里的规格也得提一提。”
“全凭您做主。”陆知杭一双温和的黑眸看着说得忘乎所以的张氏,无奈地笑了笑。
“可惜你爹死的早,没能跟着一块享福,好在能庇荫子子辈辈,我张家总算出了个出息的,这要是与张家村的人说,可不得好一顿羡慕,你娘我现在就是立刻去见你爹,也是死而无憾了。”张氏不再畏手畏脚,敞开了说,说到后头眼眶隐隐泛着泪光。
庇荫子孙是不可能了。
陆知杭在心里默默补了句,思索半响后还是决定等其余事情都了了再和张氏说清楚吧,不然这大喜大悲之下,他怕他娘受不住。
正想着,跟着运行囊的车队一块回来的夜莺迈着小碎步到了他跟前,禀报道:“郡王殿下,阮大人和宋公子来访,可要接见?”
“师兄与和玉?”陆知杭还想着等他忙完,就去见见这二人,没想到没等他自己去到府上拜访,阮阳平和宋和玉就先上门来了,他轻笑一声,微微颔首,“自然是要见的。”
夜莺得了令,做足了礼数后就亲自到外边迎人。
目送侍女离去,张氏抬眼端详了会自己那生得可谓是人中龙凤的儿子,宽慰道:“杭儿,你如今被陛下亲封为郡王,有的是高门贵女想嫁与你……这公主成了王爷也是天意弄人,旁人笑话只管笑话,不过是妒忌你罢了,你可万万不能放在心上。”
“儿子这几年只想专心仕途,至于嫁娶一事暂且不想多谈。”陆知杭本以为张氏不会再把这事拿出来说,没想到还是打着替他另寻婚配的算盘,连忙垂下眼眸,状若悲戚。
张氏见此情形,哪里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讪讪道:“是娘多嘴了,那你就再缓缓。”
这一出插曲暂时打过,夜莺领着人从大门外款款走来,阮阳平和宋和玉是结伴而来的,他们先前来过几趟陆府,只是如今改头换面成了北陵郡王府,这名头拿出去就让人吓了一跳,倒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来时还想着陆知杭被封了王,凡是都要讲究个尊卑,会不会就生疏了,结果等到见了面,那清隽神秀的人淡然一笑,朝他们阔步走来,半点郡王的架子也无。
阮阳平和宋和玉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先行了一礼,喊道:“臣等拜见郡王殿下。”
“你俩与我这般客气作甚。”陆知杭亲自将他们二人扶起,本来只是庆幸从鬼门关逃出一劫,到现在才有些意识到,他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了。
张氏瞧见昔日与自己儿子平辈自称,甚至出身要高了几个阶层的阮阳平这会都得向陆知杭行礼,说出来有些小人得志,但她苦了半辈子,脸上不免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骄傲。
不是因为能压过别人一头,而是因为他们张家真的改换了门楣,要不是时候没到,张氏怕是当场就要烧香告慰先祖了。
阮阳平与宋和玉先后向张氏行了礼,三人就踱步往书房中走去。
“师父,你现在与宸王殿下的婚事作罢,岂不是与我一般。”宋和玉乍听到这消息时,心里是有些微妙的,具体什么想法他没悟透,只是许久不曾见过师父了,瞧着那张丰神俊秀的脸就格外的舒心,连带着焦虑都烟消云散。
还是有些区别的。
陆知杭坐在扶椅上,暗暗腹诽了几句,他不过是暂时不能把私情公之于众,可不是真的受到蒙骗。
心里这般想着,陆知杭表面上却是笑而不语,只管让他们猜去。
“师父,我爹在朝堂上可有照料你一二?”宋和玉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追问方才的话题。
“不才,承了宋大人一些情。”陆知杭微微颔首,温声道。
听着二人言笑晏晏,阮阳平活动了下冒着热汗的手心,在来时心里就想了不少可能,踌躇不已。
不同于外人不知实情,他可是记得两年前,在江南时二人就互生情愫,师弟当真不知公主实为男儿身吗?
倘若陆知杭知道,那岂不是说明对方并不排斥男子,而他当年要是能再坚定些,是否现在站在师弟身边的人就有可能是自己呢?
阮阳平越想越觉得怅然,可他终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哪怕师弟真能接受男子,如今的他心里藏着的必然是云祈。
“师兄?”陆知杭斟好热茶,抬首与宋和玉寒暄几句,正要让二人喝茶,就瞧见阮阳平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是师兄心里有了落差,便温声道,“师兄才华声名远播,在翰林院内沉淀几年,将来成就未必输于阮御使。”
“师弟,你我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些话就不必与我说了。”阮阳平端详着陆知杭,霎时间就明白对方这是想岔了,他沉吟片刻,说道,“我有话想问问你。”
阮阳平到底放不下,哪怕自知两人绝无可能,他还是想替自己求个答案。
宋和玉的视线与阮阳平撞了个正着,病气的俊脸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我先到外边透透气。”
说罢,便识相地寻了个借口到院落外去了。
阮阳平本就有意让宋和玉先回避一二,见他如此懂事,倒省了他多问的功夫,这会书房内静谧无声,除了手中的温茶,唯一能让阮阳平能感受到的就是坐在一旁的陆知杭了。
“师兄想问什么?”陆知杭轻轻嗅了嗅手中的瓷白茶杯,鼻尖茶香四溢。
按陆知杭的想法,大概是与符元明有关才是,只是陆知杭这回却是猜错了。
在纠结了半响,阮阳平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师弟,你早知宸王殿下是男子了?”
阮阳平这话把他问得一愣,救驾的详情不问,乃至极有可能已经流传到阮御使耳中的丹书铁券也不问,就问了这么个颇有些八卦的问题,陆知杭眸光微敛,淡然道:“自然是不知的。”
“可你与他早就情投意合,我瞧着也不似作伪。”阮阳平听到这回答,心头一沉。
“那会儿我也不知宸王是男儿身。”陆知杭嘴角噙着淡笑,半真半假地回着。
他不是不信任阮阳平,只是兹事体大,容不得有一丝泄露的可能,诚然阮阳平本人不可能会把这事捅出来,可凡是总有万一,或威逼,或无意,他可不愿意再生事端了。
“那现在又该如何。”阮阳平眉头一皱,说不出的失望,陆知杭这话无疑是在告诉自己,他并无断袖之癖,自己先前那点奢望全都落了空。
“他是皇子,我是臣子,师兄以为呢?”陆知杭暗暗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
屋内二人说着什么,宋和玉听不清,他余光无意间的一瞥,在瞧见阮阳平流露出的情绪时,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独自一人闲着无事,脑海里的念头也不由得发散起来。
这次登门拜访还是阮阳平特意休了半日假才来的,自是要一同吃晚膳的,几人议论政事,又下了几盘棋就此散了,送别了被相府接回去的宋和玉,陆知杭与阮阳平在郡王府大门相望。
陆知杭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神色温和道:“师兄,待休沐了再与你会面,暂且别过了。”
“师弟如今在朝堂上的风光可谓羡煞旁人,师兄也不能落后才是。”阮阳平勉强扬起一丝笑意,打趣道。
“却不知是祸是福……”眺望中天上被层层云雾遮挡的明月,陆知杭低喃一声。
那声音轻得让阮阳平一阵恍神,还以为是自个听错了,他摸了摸耳朵,诧异道:“师弟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师父的忌日快到了。”陆知杭低下头缓缓道。
阮阳平尚沉浸在失意中,骤然听他提起符元明,脸上的落寞尽显,道:“我知,太子现已伏诛,只道世事弄人,师父当初要是……”
“届时再把这件喜事告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的。”陆知杭深深地望着面前经受官场打磨,褪去不羁的人,并没有把皇帝已经知晓自己是符元明弟子的事告诉阮阳平。
“告辞了。”阮阳平魂不守舍地点点头,说不清到底是在怅然些什么,拱拱手就上了马车,只是那步伐在夜色下略显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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