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第2/2页)
“郡王殿下,您落在府中的这些物件奴才们还没动过,不知是否需要替您搬到府上?”正指使家丁运东西的管家瞧见陆知杭,连忙上前点头哈腰。
“劳烦了。”陆知杭微微颔首,示意过后就径直往府内走去。
皇帝赐下了‘北陵郡王府’的牌匾送往陆府,陆知杭估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到家门口了,不知他娘看见了又作何感想。
想起张氏,陆知杭就颇为苦恼,还没盘算好怎么把事情来龙去脉和对方讲清楚,哪怕张氏一心为了原主,他也不可能真把事情和盘托出,更何况自己与云祈是真心相待,断不可能替陆家延续血脉了。
云祈早早在庭院内的石桌休憩,等着陆知杭到来,在视线中出现那道芝兰玉树,浸着书卷气的身影时,俊美的脸上收敛住散漫,唇边勾勒出笑意:“知杭。”
低沉如弦鸣的悦耳嗓音传入耳中,陆知杭越过两侧树梢,听着他得以自在用着自己本来的声音,眉目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药喝了没?”
“嗯,距寿宴也过去几日了,伤势好了大半,没你想得那般严重。”云祈眼中疤痕的画面一闪而逝,他摸了摸额间红痕,再纯粹不过的男声低喃着,“倒有些好奇两年前与你在江南的旧事。”
“这不等着夜深了再翻墙与你说?”陆知杭凑到他耳边,低笑着打趣。
云祈明知他说得是玩笑话,耳尖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几个度,他不着痕迹地把人推开,将手中的宣纸塞到陆知杭掌心处,意味深长道:“宸王府的布局,记得收好。”
“这是方便我翻墙不成?”陆知杭摩挲着手心里的地图,笑弯了眼,在温煦暖阳下仿若镀上光晕,颀长出尘的人恍若天人,令云祈有一瞬的恍神。
“嗯,都标好了。”云祈一双丹凤眼情意晦涩难懂,却无端地勾人心弦。
闻言,陆知杭诧异地挑了挑眉头,旋即将手里的地图展开,果真见到上边绘制的宸王府布局,甚至连护卫巡视的时间,哪处的墙好翻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看得陆知杭险些没笑出声来,直接将人揽入怀中,轻声许诺:“定不负相思意。”
两年光阴过去,他的承修也高挑了不少,恢复男装的云祈身上少了脂粉味,容颜明媚潋滟得夺目,偏生周身的气度又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
云祈被陆知杭紧紧拥在怀里,炙热滚烫的手搂在腰间,像是要倾注所有的热度般。
他喉头不自觉地干渴起来,晦暗的双眼小心地打量着四周,见四下无人才伸出手回应,贴得近时,就连对方逐渐加速的心跳声都分外清晰。
于云祈而言,没了两年前的那段缠绵时光,陆知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哪怕不是初次,仅仅是个拥抱都让他心悸,他阖上双眼,正想静静感受彼此,就感觉到有什么硬质的东西突兀地顶着自己。
“……这是何物?”云祈蹙起长眉,稍稍往后退去一步。
怀中没了温度,陆知杭没来由地有些怅然若失,他收回思绪,顺着云祈打量的方向垂下眼看去,后知后觉是什么东西硌到对方,遂将怀里的玉佩取出,温声问道:“你是说这枚玉佩?”
云祈双眼微凝,仔细端详了片刻那枚莹润光泽的玉佩,语气不明:“还是头一次知道,知杭随身带着枚上等的好玉在身上。”
云祈的话乍一听漫不关心,实则在意极了自己缘何在怀里放了枚玉佩,他对陆知杭的过去并没有太多的参与感,除了这几个月的相熟相知外一片茫然。
陆知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顺势将手里的玉佩郑重地交到对方手里,眸中含着追忆之色:“这是师父所赠之物,只是先前不便系在腰间,你若喜欢,权当师父留给我的新婚贺礼了。”
“咳……”云祈被陆知杭这毫不害臊的话呛了一下,他摸了摸表面光洁的玉佩,对上陆知杭那双缱绻深情的眼睛,低声询问,“符尚书的遗物?”
“嗯。”陆知杭微微颔首,这枚玉佩正是当年在张家村郊外救下符元明时,对方赠与的信物,只是时过境迁,唯有这枚玉佩还留存在自己手中。
陆知杭提起符元明时倒没有了在江南时的悲痛,可要说全然没有感觉倒不是,只是偶尔会想起在符府时的惬意日子,从而黯然神伤。
云祈虽想不起在江南的记忆,但从陆知杭稍显低沉的嗓音就能听出其中的惋惜。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复杂,将那枚系着红绳的玉佩握在手中,玉器表面泛着的热度应是长时间与陆知杭接触之故。
树荫下,那张孤冷破碎的脸似有光斑打落,云祈青葱般修长的手指向陆知杭腰间探去,迟疑了会又熟稔地替他系在腰间,直直垂在腰间,泠泠作响。
触及陆知杭不解的眼神,云祈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现在方便了,就系着吧,”
“好。”陆知杭一怔,随机淡然笑道。
砰砰——
“两位殿下,屋里的东西可需要奴婢替你们收拾?”夜莺和司荷一左一右,站在庭院关紧的大门外,扯着嗓子询问。
除了二人住的这处院落,府上其余需要带到新府邸的东西,早就被那些家丁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主要陆知杭放在这儿的行囊算不上多,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夜莺清脆的叫喊声远远传来,惊醒尚沉浸在柔情里的二人,陆知杭与云祈面面相觑,朝着门边回绝:“你且在外边等着便是,屋里头的东西想必你们大多也分不清,让本王自个来便是。”
“是。”夜莺没多想,不说陆知杭不喜旁人碰他的私物,自她来到公主府起,云祈就是个极为有边界感的人,里屋她都没进过几回,更别说其他。
“郡王殿下,里边请?”云祈戏谑地笑看陆知杭,拱手示意他现行进屋,直把陆知杭闹了个大红脸。
“我这自称听着很奇怪不成?”陆知杭也是学着遇到的那些皇亲国戚来,封了郡王自然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没有礼数,先适应适应总是没错的。
“威风得很。”云祈嘴角带笑,跟在陆知杭身侧一同进了里屋。
两人说说笑笑收拾起了行礼来,陆知杭主要拿的都是些书籍和衣物,顺道把身上的官服换下,重新穿上公主府替他新缝制的月白色长衫,单从样貌上来看,绝不会让人觉得是位朝廷命官。
把放在柜子里的包袱拿出,陆知杭正要往里放自己编撰的医典,就意外发现包袱里还放着个沉甸甸的木盒,不是他用来放折纸蜜饯的那个,略作回想,陆知杭就想起眼前带锁的木盒装的是什么了。
“好像是陆昭送的面具?”陆知杭眉心一跳,还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在这的,深怕被云祈发现,连忙把书籍都堆积在上边,遮遮掩掩赶忙系好,动作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嗯?”云祈微微歪了歪头,瞥见陆知杭莫名诡异的举止,面上若有所思,等陆对方侧过身来又装作不知,安心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能焚烧的都烧得干净,不能烧必须留的信件就揣在怀里。
索性屋子里都是些轻巧的小物件,不能经他人手的东西都收拾好后,二人这才坐上备好的马车。
陆知杭放下车舆的帘布,看着那扇住了几个月的府邸缓缓关上朱门,心中颇有些感慨,旋即踏上回北陵郡王府的路。
“宸王府与北陵郡王府顺道,本王好心送你一程了。”云祈声线清冽悦耳,玩味笑道。
“这么大的恩情,该如何回报才是。”陆知杭把揣着的包袱放在软垫上,煞有其事地跟着附和。
好在车厢内的隔音不错,两人说话的音量并不大,不然这等无聊的对话传入司荷耳中,怕是要无语凝噎,直呼她的殿内怕是被鬼附身了。
当然是以身相许了。
云祈眉头一挑,第一时间起的就是这个念头,奈何他还有别的事情问陆知杭,只能压住嘴上的一时痛快,漆黑的瞳眸看着对坐的人,不紧不慢地指着他旁边的包袱问道:“你在卧房收拾时,躲着什么?”
“你看到了?”陆知杭嘴角一抽,扶额道。
“不方便说的话,我就当没看见了。”云祈倚着窗沿,不动声色道。
“倒也没什么。”陆知杭有些纠结云祈失了记忆后,知晓自己就是那位在客栈非礼过他的‘死断袖’后会是什么反应,死应该是不至于。
“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路途虽不远,但就这么缄默不言也无趣得很,用不着想着怎么回答。”云祈像是瞧出了对方的犹疑,顺势给了台阶下。
放到旁人身上,除非是意图阻碍自己登上皇位,寻常的事云祈大多懒得理会,只是因为这人是陆知杭,他这才起了试探的心。
陆知杭原先的打算是想等到云祈恢复记忆后,一切自然而然就揭晓了,无须他刻意去告诉云祈什么。
只是对方能不能恢复记忆是一个问题,且半途都被云祈察觉到异样了,并不是什么非要瞒下去的事,他自然也不想因此产生误会,尽管云祈面上并不在意,也不想强逼自己回答。
陆知杭斟酌了会,还是把包袱当着云祈的面打开,继挪开厚重的医典和木盒,又拧开铜锁后才把那面玉白的面具拿在手中掂量,低声道:“眼熟吗?”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静到陆知杭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揣测着云祈的心理时,对面脸色晦暗不明的人才开口。
“……嗯。”云祈顿了半响,应了一声,一时无语凝噎。
在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具第一眼,他就想起了与面具主人的几番遭遇,愠怒过后是漫长的错愕和无措。
难怪他记得与对方在客栈和平望山所发生过的事,却唯独忘了最为重要的洮靖城,还是机缘巧合下才想起来。
除了悬崖边的纵深一跃,记忆深处还有那混沌不清的吻,说是吻也不恰当,彼时两人只能称一句死敌,不过是陆知杭发了善心救下他。
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吻,随着身份的揭晓,骤然转变得让人心悸回味起来,那温热绵软的触感透过回忆身临其境。
“你在客栈吻我时……分明是记得我的。”云祈呼吸稍显粗重,声音喑哑,主动打破车厢内诡异的氛围。
“可在平望山不知被哪个毛贼敲晕过去,醒来又忘了。”陆知杭清了清嗓子,主动解释。
闻言,云祈深不见底的眼眸划过一丝波澜,一时忘了追问旁的事,脑子里仅剩下怎么追查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动他的人,浑然忘了彼时他们明面上还没有任何关系。
“让王大夫瞧过了,应是不会再忘了。”陆知杭抚过他拧紧的眉间,温声安抚。
云祈双眸深深地端详着那张俊逸温雅的脸,神色微微起了异样感,他嗫了嗫唇,半响才道:“想起了些与你过往的记忆,总觉得有几分玄妙。”
“你不气我当时对你逾越的举止?”陆知杭沉吟了会,试探性地询问。
他可记得自己以面具人的身份坏了云祈好几次好事,在平望山时,对方更是放下狠话,下次见面就要取自己性命,可见心中厌恶。
“……嗯。”这问题问得云祈脸色不由得怪异起来,他总不好说非但不气,还恬不知耻地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身心具颤。
云祈越想就越不对劲,不自在地侧过脸,有意转移注意力地抽过陆知杭手里的面具打量起来,薄唇紧紧抿着。
“两年前在凤濮城,你知晓我就是面具人时,好像也是这般反应。”陆知杭注视着云祈,神色缓和。
看来是他自个瞎担心了,哪怕没了记忆,云祈还是会如同以往那般。
听着陆知杭随口说出的话,云祈却是微微一怔,他对这段记忆一片空白,倒不知道两年前的自己原来也是知晓的。
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手中光滑的面具,透着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具,就好像接触到了那段了无踪迹的往事,纵使大脑一片空中,心头却始终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替你戴上瞧瞧?”云祈拿着面具比划了一番,轻声询问。
“好。”陆知杭见他神色有些许动容,点头后就主动凑上前。
云祈端详着他眼角眉梢处温和的笑意,唇边不由得也染上一缕隐晦地笑意,双手持着面具缓缓替他戴上,将后脑勺处的绳子系紧,记忆中的形象跃然眼前,一阵熟悉感涌上心头,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什么。
“要如何才能想起来呢?”云祈笑意微敛,摩挲着面具的指尖轻轻颤了颤,那股冲动时刻在胸腔内窜动,叫人心浮气躁。
这话陆知杭答不上来,哪怕王大夫世代研究解忧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借助现代技术,自己根本看不出门道,更遑论让云祈恢复记忆。
“以后我每夜都与你说。”陆知杭瞳孔微沉,旋即低下头温声道。
轻缓低沉的嗓音随风吹到云祈耳畔,似揉碎的漫天云雾,一字一句嵌入心肺,云祈垂下手微微颔首,一阵风顺势从安武街刮起,从街头席卷到街尾,引起行人阵阵惊呼。
车厢内丝绸织就的帘布被呼哨而来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陆知杭侧过脸往马车外看去,连忙将被吹起的帘布压住,阻隔着外界的窥探。
他却不知,就在自己攥紧帘布的刹那,街边挑选着首饰的张楚裳似有所感,朝着浩浩荡荡的马车瞥了一眼,在帘布垂下的间隙一张玉白色面具映入眼帘,紧接着是腰间泠泠响着的玉佩。
“是他!”张楚裳视线停滞,仿佛着了魔般呆愣在原地,看着那辆规格超然的马车怔怔出神。
“小姐?”身边的丫鬟在张楚裳面前挥了挥手,试图把失了魂的人唤醒。
“你在这等我,我有点急事,去去就回。”张楚裳如梦初醒,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簪子丢在摊位前,提起裙摆就往那辆马车追去。
“小姐,你去哪啊,你等等我啊。”丫鬟留在原地,高呼道,可惜张楚裳魂都飞到陆知杭那头去了。
这会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安武街人来人往,加之晏都城内的规定,导致云祈的马车并不能肆意疾驰,张楚裳勉强还能追上一点。
车轱辘缓慢地碾过平整的石砖,向前方行驶着,张楚裳死死盯着那辆马车,气喘吁吁,片刻都不敢停歇,脑中不断回想着适才见到的画面。
那副面具称得上有不少特色,至少张楚裳从洮靖城到晏都还从未见到一般无二的样式,更何况对方腰间还系着符尚书赠与的玉佩,身段都被自己牢牢记着了,断不可能看错。
“不会有错的,定是他,三番四次让我碰着,这回万万不能再错过了。”张楚裳暗暗下了决心,浑然不顾两侧行人诧异的眼神,神色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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