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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2/2页)

容舒倒是没猜错,顾长晋这会的确是想派常吉去查探一番。

这世间有许多罪证都掩埋在火里。

戏楼里的那场火极不寻常,一个戏班子少说也有几十人,再大的火也不该连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也只能等查明了那场大火的真相方能确定。

明明让常吉进来的话都到嘴边了,可余光瞥见站在灯色里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小姑娘,那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便生生吞了回去。

明天再说吧,他想。

容舒见他不说话,忖了忖便道:“郎君可还有要问的?若是没有,妾身便吹灯了?”

顾长晋道好。

容舒弯下腰,便听“呼”的一声,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贵妃榻上的窗早就装回了竹篾帘,容舒抱着月儿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许是同顾长晋提到了沈家的老嬷嬷,容舒竟然梦见了她。

她出生在扬州,当初外祖父弥留之际,沈氏已经快要临盆,匆匆赶去沈家也只能见到外祖父最后一面。

沈氏哀痛欲绝,几日几夜茶饭不思,只顾着操劳外祖父的丧事。

容舒便是那会出生的,虽是足月出生,可到底母女连心,她出生时就大病了一场。当然,也有道士说是因她出生在中元节,八字轻,命水阴,这才甫一出生便招了小鬼缠身。

也是因着这八字,容舒在侯府很不得容老夫人喜欢。老太太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要觉着是她的缘故。

容舒四岁那年,老太太在荷安堂摔了一跤,把腿骨摔裂了,当即便请道士上府里作法。那道士信誓旦旦地说邪祟之气在清蘅院,要在清蘅院作法七天,方才能保家宅安宁。

就差点名道姓说容舒是那邪祟之气了。

沈氏怒极,直接差人把道士撵走。容老夫人自是大发雷霆了一番,逼着沈氏把她送到庄子去。

沈氏哪里舍得?二话不说便抱着容舒回了娘家。

可她到底是承安侯府的侯夫人,又怎能一直呆在扬州?侯府的人来了几趟后,舅舅便劝阿娘回去,把她留在扬州。

“总归昭昭在侯府过得不开心,不若留在我这,等到她差不多该议亲了,再回上京。”

容舒自此便留在了沈家,直到十三岁方回去上京。

沈氏离开之前,亲手给容舒做了个同她一般高的月儿枕。

那月儿枕鼓鼓囊囊,做得极精致,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就像阿娘的怀抱。

沈氏眸子里含着泪,笑着同她道:“我们昭昭若是想阿娘了,便抱抱这月儿枕。阿娘每年都会来扬州看你,等你长大了,阿娘便接你回去。”

小容舒乖巧地点头。

她也不敢哭,舅舅同她说了,若是她哭,阿娘会伤心的。阿娘若是伤心不走,那沈家同阿娘都会过不好。

容舒一直忍着泪,可是当沈氏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时,她终于是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坠下来。

她抬起小短腿去追沈氏。

那几日扬州下了好大一场雪,地上厚厚一层雪沫子,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容舒抱着个月儿枕,还穿得像个棉球儿,自是跑不快,没跑几步便摔了,一只鞋陷在雪里也没察觉。

就那般,光着一只小脚丫跑到了垂花门。

其实她不在乎旁人说她不祥,也不在乎祖母的厌恶、爹爹的漠视,她只要阿娘就够了。

可不可以,让她也跟着回去?

她就呆在清蘅院,哪里也不去。

只沈氏早已没了踪影。

北风呼啸,这白茫茫的天地,仿佛忽然间便只剩下她一人。

容舒抱着月儿枕,对着沈氏离去的方向,用带着哭音的稚嫩童声,执拗地喊道:

“阿娘要回来看昭昭!阿娘不能忘了昭昭!”

……

容舒醒来时,鼻子有些堵,嗓子也有些哑。她也不知是夜里受了凉的缘故,还是因着那个梦。

梦里总是能叫人的情绪放大到极致。

明明她记得当初阿娘离开时,她并没有似梦里那般难过的。

阿娘每年都会来扬州陪她,一住就住两个月。

舅舅待她也好,夏天带她摘莲蓬,冬天带她滚雪球儿。说是甥舅,实则与父女已是无差。

她在扬州的日子,除了阿娘不在身边,并没有甚不好。

容舒想了想,兴许是前世死时她始终放不下阿娘,这才叫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在梦里倾泄出来。

受了那些情绪的影响,她醒来后脑子还有些懵,索性便抱着月儿枕坐在榻上醒神。醒到半路,忽然想到什么,立即往斜右方望去。

果然,顾长晋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靠着个大迎枕坐在榻上,乌黑的发垂在肩侧,眉眼清隽平淡。

容舒望过去时,他也望了过来。

容舒盯着他没甚波澜的眸子看了会,微微哑着声道:“妾身昨儿可是说梦话了?”

顾长晋道:“没有,你睡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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