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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终妥协 (第2/2页)

她竟不知嘉禾中学已经亏空到了如此地步;她竟不知大爷爷与祖父持久的交锋会在垂暮之年猛烈爆发;她竟不知自己成为了“守旧派”出击的第一颗棋子。高老师和爷爷这套组合拳打得真是好啊,把她生生逼到了绝境,毫无反击之力。

陆师恒,你在哪里?你和这件事有关联吗?你知道吗,爷爷要我去京都,去嫁给一个陌生人。陆师桓,你是个混蛋,你抛弃了我,你背叛了我!

一声鸡鸣,天亮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下午,一切行装都理好,三人也准备启程。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匆匆。

临行前有诸多的不舍。未启程,奶奶已握着她的手询问归程。胡月仙在院子里剪下一朵栀子花,用回形针别在她的衣襟上,叮咛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华明鹤拈起一小撮土放进她的口袋里。

“你要相信爷爷。”

三人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大马路边,宗族里的司机良福已经等候多时。正准备上车,从后头突然来了几个人,边跑边喊,“哎哎哎哎哎哎!”

一对中年的夫妻,搀扶着一个瘦小驼背的老人。

“阿爷!”

这个老人,头顶白发掺杂着黑发,根根如刺,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却透着一股硬朗。

哑巴爷是潜园的园丁,本是个外乡人。几十年前家乡遇了灾,一路乞讨到望里镇,大雨天倒在了潜园的竹林外,恰好被回乡探亲地华龙鹤救了回去。华明鹤得知他无家可归,无人可依靠,遂收留了他。想不到他竟还是个园林高手,便雇佣了他在家里收拾潜园的花木,既给他一口饭吃,也给他一处庇护。华敏之也是在他眼前长大的,感情如同爷孙。

“阿爷,你不是身体不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胃不好,动了手术,今天回来。你怎么就马上要走了?”哑巴爷着急地比划着手势问。

“阿爸今天刚从医院回来,本来打算过几天就去潜园看你的。在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说你就要走了,就跑了出来,还好赶上了。”哑巴爷的儿子说。

“阿爷,你身体不好,别着急,等我把……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看你。”

“诶诶!”老人应着。似乎还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华明鹤走过来催促道,“上车吧,你高老师黄老师还等着呢,别误了飞机。”

“没事没事,哑巴爷和敏之也那么久没见了,让她们多说两句吧。”

“走,走,走,到了一定打电话给我。”哑巴爷一只手打着手势让她去,另一只手却不肯松。

“嗯,您快回去吧,不用担心。”

上了车,摇下车窗,华敏之看见老人们还立在原地遥望挥手。

望里镇慢慢远去了。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开了近两个小时,下午五点多到了梁州机场。飞了三个多小时,在夜幕中抵达京都。

城市没有夜晚。一路沿着灯火通明的高速路回家。高一良夫妻俩住在一个老小区里。三楼连廊边套,三室一厅,干净整洁。回到家三个人都有些累了。房间是黄美伊去望里镇之前就布置好了的。她领着这个满腹心事却依旧强颜欢笑的孩子进房,拍了拍柔软的床,“好好睡一觉,跟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事就和师母说,啊。”

房间里的灯是橙色的,照在师母乌黑的头发上。窗帘是灰色的,窗下有一张古琴桌,桌上有一炉香。她的心里暖暖的。

这是一个全新的环境。虽然她从小跟着高一良读书,但毕竟不是血肉至亲,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谨。她第一次来到老师家里,才慢慢明白,哦,原来他们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忙忙碌碌。先去燕京大学人事处提交个人档案,确定笔试时间。校方给了一周的准备时间,华敏之就安心准备,期间陪黄美伊买买菜,做做家务,两个人也更亲密了一些。

华敏之算是半个小学霸。当然,数理化除外。她从小就是个数学渣,物化生更是拼了老命才勉强及格,一不小心就亮红牌。迄今为止,最得意的一件事是生物曾经考了八十三分,那张试卷还被奶奶裱了起来挂在厅堂,后来华明鹤嫌太丢人了,就假装非常欣慰,悄悄拿回自己房间了。

这份罪还是让我这个老头子一人承受吧,他这样想。

于是,她也就放弃了当科学家当医生的梦想,乖乖学习自己的强项——文科。研究生时期又主攻文献学。这次回来,高一良作为国立燕京大学历史学院的副院长,把她推荐给了校方。高一良原本打算走个过场,等到九月份直接上课。可华明鹤和华敏之直摇头,现在是七中旬,时间不急,流程一步也不能落下。为人师表,自己要担得起典范。虽说是留学归来,但毕竟是在国内顶尖的学府里,研究生学历还是太低,该考核的,一步也不能落下。能不能被录取是她的能力,走不走正规路是她的道德问题。

笔试轻轻松松过了。通史、文献翻译、英译中中译英等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接下来又提交了几篇发表过的学术论文,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期间,高一良带着她去拜访了学院书记和副校长,在校园里走马观花逛了一圈。这个古老的学校虽然有百年的校史,却一点儿也不迂腐陈旧,处处洋溢着青春与活力。高一良形容说,这叫“旧瓶子里装新酒。”

华敏之很喜欢这里,她从小和老人们一起生活,时常感觉自己缺乏了一些朝气,如今面对新学校新身份,她心里渐渐产生出期待与喜悦。和老师一起漫步在林荫大道上,偶尔有暑期留校的小情侣并肩走过,有人骑着自行车,按响一串清脆的铃声。象牙塔里有纯粹的学术和自由的思想,让人放松且有进取的热情。

只是如果陆师恒也在,那该多好。可惜,她不可能真正成为这里的一员,陆师恒也不知道在哪里。而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更让人厌恶的任务在等着她。

面试完毕,试讲也很成功。其实学校的新教师招聘工作早在今年六月下旬就已告一段落。但因为是高副院长力荐的年轻人,简历也还行,校方也就考虑留下她。原以为顶多是个不错的关系户,没想到华敏之当天拢了个发髻,身穿月白中式连衣裙,手上戴一银色满天星手表,脚上一双平底白鞋,仪态翩翩,口若悬河,自信、大方,台下一排的面试官纷纷点头,就连坐在最后“视察、坐镇”的高一良也惊叹,这孩子,竟和往日的沉静柔弱完全不同。

后来,高一良曾告诉华敏之,那天的试讲,其实有一个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个人的话语权还挺重。他认为,华敏之的学术功底还不够,理论构建和思维见解都还比较幼稚。

“不是不行,但需要再考虑。”那人沉吟道。

“院长,我们要招的是一名老师,要传道、授业、解惑,不是研究工作者。教授教授,要先会教,至少要能把自己的所知所得正确地流畅地传递给学生。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去培养,才值得给予机会。”

高一良说服了他。这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随即办理了入职手续,期间因为有高一良的插手,倒是让敏之少跑了几趟,少填了几张无用的表格。这也让她不禁感叹在国内办事的繁琐和不易。

呼,总算是安定下来,办好了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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