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告天状(二) (第2/2页)
如何堵住这些人的嘴,进而堵住天下人的嘴才是关键!
孟老首辅瞥了瞥跪在自己身边的次辅和几部尚书,除了还在养腿伤的刑部程尚书,其他都到齐了,可见皇上对这件事的重视。
也是,皇上向来最是看重颜面。
上次昌平侯府隐瞒宋学韫已经订亲,将宋学韫送入宫选秀,差点害得皇上沾上与臣子争妻的罪名就让皇上勃然大怒。
连宁河长公主的颜面都不顾了,当即下旨削了昌平侯的爵位。
后来,宋学庄年纪轻轻,竟然因为轻飘飘的几十板子送了性命。
他心里也是暗暗嘀咕的,谁知道里头有没有皇上的手笔在?
这次杜若枉死之事,更是实打实地将“与臣子争妻”的名头死死扣在了皇上头上,他岂能不动怒?
洛太傅将洛兮瑶许给杜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刻意瞒着。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尚书台的人却大多是知道的。
杜介白名满天下,他的独子杜若参加本届春闱,虽然被苏鲤的光芒掩盖住,但也引了许多人关注。
后来杜若得中二甲第七名,亦引得一时称颂杜介白后继有人。
洛太傅将洛兮瑶许配给杜若的消息传出来时,他们还曾很是感慨了一番洛太傅高风亮节、不忘旧谊。
后来杜若病重退亲,洛兮瑶入宫为后的消息传开来,他们心头谁不嘀咕?
怀疑洛太傅将孙女送入宫为后,好搏功名富贵,那是绝对不可能怀疑的。
他们怀疑的只是为什么皇上不在选秀的时候直接将洛兮瑶纳入后宫,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目的何在?
只他们怀疑也就是怀疑了,谁也不曾想,杜若都退亲了,皇上竟然还是没放过他!
更没想到杜夫人竟刚烈至此,带着杜若的尸身来到京城外告天状!
杜夫人当年也是名重一时的才女,娴雅明理,皇上红口白牙地说什么诬陷,他是不大信的,但——
孟老首辅的目光落到晏尚书比绝大多数年轻人都要俊俏的脸上,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还年轻,而他已经垂垂老朽,这罪名,就让他来背吧!
“皇上息怒,此事必有内情,为今之计当先查杜公子枉死之由,再细审胁迫杜夫人的算命先生及其锦衣卫令牌来处”。
到时候再找个锦衣卫顶罪,说他与洛太傅有私怨,买通了算命先生毒害杜若。
事已至此,罪名抹是抹不掉的。
只有推到下面去,到时候皇上最多也就是个失察之过。
“等案子查明,皇上再令厚葬杜若母子,前往太庙下罪己诏,必不会使皇上令名受损”。
到时候就算还有人心里嘀咕,皇上的姿态已经做到最足,明面上也就无可指摘了。
政和帝控制不住地哈地笑了一声,下罪己诏?
罪己!
那岂不是就是落实了他与臣子争妻的罪名!
他为什么要罪己?
一个小小的进士,仗着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名士之后,就敢和他争妻!
他没有灭他九族就是他仁慈了!
恨只恨那领命办事的废物没连着元氏一起弄死!
更没发觉那元氏带着杜若的尸体进京,不是为寻求洛太傅的庇护,而是为告什么天状的!
告天状?
真是笑话!
他是天子!
就算真的上天听到了她的状告,难道还会为了个不识好歹、胆大包天的女人罚他这个上天之子么?
一片压抑的静默中,孟老首辅再次开口,“皇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杜若母子尸身尚在镇抚司,请皇上尽快下旨厚葬!”
其他可以慢慢查,这个却是不能等的,否则定会引来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政和帝无声冷笑,还要厚葬那个敢和他争妻的贱民,厚葬那个胆敢诬陷诅咒他的贱妇!
到底他是天子,还是他们是天子!
政和帝看向胡伟毅,却只看到了个黑漆漆的黑脑勺!
明明该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说话的时候,他竟然只知道跪着!
跪着!
要是跪着就能当好锦衣卫指挥使,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能跪满大萧的每一寸土地!
葛雷那个狗东西虽然胆大包天,却实在要比这个蠢货好用得多!
自从葛雷死了,清宁营被烧,年鱼又不能用后,这些阴私事办起来总是没那么顺手了——
年鱼!
政和帝精神一振,对,年鱼!
年鱼不是那什么连晏清,他还是可以用的!
他怕引起连十二等反贼戒心,原是准备再冷落年鱼一段时间后再起用,不过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政和帝这般想着便伸手按住了头,沉声道,“来人,召年鱼”。
晏尚书大惊道,“皇上这是头风又发作了!快,来人,扶皇上回寝宫!”
政和帝怒气微缓,这个只会吟风弄月的礼部尚书倒是比其他几个都识趣得多。
只可惜祖宗宗法压着,且许多政事必须得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老头子们处理,他也只有借重他们才能压得住满朝文臣。
他们也还算听话,否则都换成和葛雷、年鱼一般的,不知道省了他多少心。
政和帝虽是装病,但的确也是被气得头疼,年鱼探了脉,扎了两针,又循例叮嘱不可动怒动气。
政和帝就势道,“不动气?朕又如何不动气?光是今天城门外那个胆大包天的妇人便叫朕气恼不已”。
年鱼瞥了一眼围于屏风外的诸位阁老重臣,轻嗤,“皇上不必动怒,以奴才看,这件事明显就是福广尚余的乱臣贼子作乱!
先下毒叫杜公子重病不起,又杀了杜夫人,找人冒充杜夫人退了与洛府的亲事。
后又杀了杜公子,编出这么一段恶毒的言辞来污蔑皇上!
皇上就该将那妇人大卸八块,曝尸荒野,让野狗抢食,以儆效尤!
让天下人都知道皇上龙威赫赫,不可冒犯!”
孟老首辅大急,“寿阳离京城不远,杜先生又名重天下,认识杜夫人的不知凡几,又岂是轻易能假冒得了的?
这样的说辞怕是根本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年鱼轻嗤,“天下悠悠之口?那些个愚民蠢妇能有什么见识?
他们说那妇人是杜夫人,本座却说不是。
首辅大人,你是要相信那个蠢民,还是要相信本座?”
他这是明晃晃地要指鹿为马,堵民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