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杀意再起 (第2/2页)
华平乐无端觉得此时的苏羡予有些阴森,默了默问道,“你等温楚回京做什么?”
“自是等他带回来那位四樵山的连大当家真正的身份”。
苏羡予抬头看着华平乐微微一笑,“华二姑娘,你猜,那位连大当家会是谁?”
“……这里面是连家继承人的信物,你遣人连着这封信一起送去四樵山连天寨的大当家……”
年鱼的话在耳边响起,华平乐眉头一跳,几乎怀疑苏羡予已经识破了年鱼和她,以及那位连大当家之间隐秘的联系,脱口问道,“你是故意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连大当家手中的?”
苏羡予微微一笑,低头去看琉璃中的血观音,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最后半片残阳将西方的天空染得血红,也染红了他樱花般颜色浅淡的双唇,让他淡漠苍白的脸多了三分艳丽,越发美得不似凡世中人。
华平乐却莫名胆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想落荒而逃。
“……阿采身世飘零,托庇于霍家,阿玠、阿鱼,你们要将他当做亲兄弟爱护,却万不可与他深交。
特别是你,阿玠,论心眼,论手段,再有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苏文采……”
兄长没有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她却一直牢牢记着。
不是因为她比兄长更孝顺,更听父亲的话,而是,苏文采总是会时不时叫她有这种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知道,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源自于忌惮,忌惮他的心机、手段,终止于惧怕,惧怕他一旦因爱生恨,翻脸不认人,翻翻手掌便能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一如此时,表哥埋了十几年的暗线,刚刚启用便叫他窥破了端倪。
还将计就计,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了连大当家手中,神不知鬼不觉。
连大当家只怕到现在还自以为叫苏羡予栽了个跟头!
他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连大当家身边,是要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他都一直在尽心教养阿鲤,对她表现出的也都是善意,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伪装?
他做这一切到底目的何在?
她从来都没搞懂过他在做些什么,又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十六年前如此,十六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此。
华平乐余光瞥见霍延之和细辛已经过了影壁,借着撩头发的动作,右手慢慢抚上固定发髻的金簪。
苏羡予显然已经认出她了,也认出了表哥。
她左肩上是霍氏、连氏满门的血仇,右肩上是表哥和福哥儿的性命前程,她不能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他的善恶一念间!
他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就让他终止在这一刻!
这个念头一起,便魔怔般紧紧攫住了她。
苏羡予孤身一人在此,霍延之马上就到。
她只要趁苏羡予不备杀了他,霍延之和细辛完全有能力帮她制住苏羡予那两个随从。
当归说他最会毁尸灭迹了,细辛想必也很擅长。
只要没人能抓住确切的证据,谁又会怀疑她这个“痴恋苏羡予”的华二姑娘会在苏羡予万里迢迢归来,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登门送礼讨她欢心时,杀了他?
就像当初,谁又会怀疑华二姑娘这样一个与葛雷从无交集的闺中贵女,会当街射杀当朝锦衣卫指挥使?
“华二姑娘——”
苏羡予垂眸盯着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笼子上微微凸起的三角弧度,上面,清清楚楚折射出华平乐抚簪的倒影。
他睡眠极浅而少,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前一遍又一遍回顾的都是与她那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
他清楚地记得,她在及笄礼当天邀自己单独会面时,也曾当着他的面去抚簪子,却在抚上簪子时被阿弩的大嗓门吓到,散了头发。
然后,她被阿弩叫走了,得知了阿鲤贴身佩戴阿玠的玉笛,就再也没有回来。
还临时反悔,不肯如约将他送她的陪嫁镯子还给他。
现在,她又在他面前抚簪子了,是,又想杀他了?
原来,她肯触碰他的衣袖,肯与他坐在一起说话,甚至肯收他的东西,不是因为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心,而是想要叫他放下戒心!
她还是要杀他!
而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找到杀他的机会而已!
苏羡予扯了扯嘴角,原来,她从未放弃过对他的杀意,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
“阿鲤——”
苏羡予喉咙微哽,几乎不成音,听在华平乐耳中却恍如炸雷般,将她从魔怔中惊醒过来。
对,阿鲤!
还有阿鲤!
就算所有人都不会起疑,阿鲤也一定会追查苏羡予的死因,也一定会怀疑到她!
到时候阿鲤会不会因为要帮苏羡予报仇,要杀了她?
如果他不忍心杀她,又会不会终生痛悔,难以心安?
她不能让阿鲤陷于那样的境地!
她不能就这么仓促又简单粗暴地杀了他,最好不要亲自动手,或者至少要找一个不会让阿鲤起疑的机会,以免与阿鲤生隙。
她只一停顿的时间,刚刚还远在影壁处的霍延之就到了跟前,握住她落在簪子上的右手,“我帮你”。
华平乐感受到他指间的力道,不由抬头,原来,他也觉得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杀了苏羡予不妥?
霍延之仔细扶正簪子,拉着华平乐站了起来,“阿弩说你叫我来吃好吃的,有什么好吃的?”
华平乐,“……”
霍延之见她不说话,顾自道,“我想吃螃蟹,母后最会剥螃蟹了”。
阿鱼也会剥。
可阿鱼死了,母后也死了,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螃蟹。
华平乐不知怎的就听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安抚捏了捏他的手,“我明天去买,送到王府去”。
华二姑娘只会吃螃蟹,她要给他剥螃蟹吃,就只能去福广王府。
“那说好了!”
华平乐认真点头,“说好了”。
她说着偏头看向兀自垂着头坐在摇椅上的苏羡予,“苏大人,刚刚你说阿鲤怎么了?”
“阿鲤说十分不惯福广阳光暴晒,每每晒得脸上皮肤通红起皮。
姑娘为他备的防晒膏子十分好用,不知还有没有了,再给他送一些?”
苏羡予的声音有种木然的凉意,说着这般温情的话莫名透出几分不详。
华平乐目光微凝,正要再试探一句,就听霍延之咦了一声,兴奋问道,“那是什么?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