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取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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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听得简直想叹气,笑着接了一句,“叔父,我也想去看看,琼林宴还有一会,耽误不了的”。
苏羡予点头,苏鲤便殷殷看向华平乐,“华姑娘,我们一起吧?还能给叔父打个下手!”
华平乐见他双眼晶亮地看着自己,显是十分希望自己能一起去,不忍拒绝,便点了头。
苏羡予将他们带到了霍玠生前的院子,就在临渊阁隔壁。
同样是院门紧锁,进去后,院中的一草一木却依稀如往日,连路边的石桌石凳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华平乐脚步微顿,几乎想搡着苏羡予的领子喝问他,他做这一切到底是给谁看?又到底想干什么!
当年,他在霍家灭门一事中,到底又是充当了什么角色!
苏羡予仿佛根本没察觉她锋利如刀刃的目光,将他们引去了主屋的次间,吩咐阿鲤招呼,自行去取用具。
霍玠性子随意懒散,不耐烦专门设个书房两头跑,就将次间当做了书房。
里面摆了一张长达丈余的条案,他平日看书写字,以及各种类似于修补字画,或是做永生花的事,都是在这张条案上。
他还在的时候,这张条案上永远乱七八糟。
他还不许人收拾,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是乱中有序。
十六年过去,这个曾经“乱中有序”的次间干净而整洁,粗粗一眼扫去,摆放的还是当年霍玠的东西。
他死前看的最后一本书就放在书架最靠近条案的地方,仿佛他随时都会回来,坐下后,像当年般微微翘起圈椅,反手就能拿到。
可仔细看去就会知道,这个充当书房的次间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比如博古架上那些让霍玠爱不释手的古玩玉件,又比如那架被只会一曲《凤求凰》的他放在最显眼处落灰的古琴。
华平乐想起被王妙儿收归囊中的断笛和玉镯,被葛雷藏在私库的梅花枪,无声冷笑。
霍家百余年繁盛,积累财物珍宝无数,倒是肥了那些个渣滓败类!
总有一天,她会叫他们全部如数吐出来!
苏鲤显然比华平乐还好奇,苏羡予一走,他就不停地四下打量了起来。
华平乐勉强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故作不在意问道,“你没来过这?”
苏鲤没有迟疑,“嗯,家里只有临渊阁、外书房和前花园是不上锁的”。
华平乐笑了笑,几分凉薄,“那你叔父有没有说为什么?”
苏鲤看出她笑中的冷意,斟酌答道,“叔父说,家中上下只有我们两个主子,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
这句话,华平乐第一次随他进苏府时,他就曾说过。
只这一次,他在说过之后,又加了一句,“叔父说,等我长大成亲,这座宅子便交给我。
到时候我若是嫌冷清,可以多开几个院子,全部开了也行”。
“交给你,那你叔父呢?”
“叔父说他大约活不了那么久,不过若是能活得久一点,他是要去三清山修道的”。
修道?
华平乐嗤笑出声,一边做着位高权重的尚书、阁老,一边修道么?
苏鲤抿了抿唇,认真看向华平乐,“华二姑娘,叔父说的是真话,你不要笑”。
华平乐嘴角的笑一僵,霍延之皱眉,“那你是想叫她哭?”
苏鲤顿时慌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华二姑娘你不要误会!”
华平乐不忍心叫他为难,迅速调整了下表情冲他吐了吐舌头,“今天状元郎最大,送花给我的状元郎更大!
别说是叫我哭了,只要他开口,叫我来上一段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行!”
阿鲤是苏羡予一手抚养长大,他对阿鲤又极其用心上心,阿鲤儒慕他,维护他,再正常不过,她却是不必非得在阿鲤面前非议他的。
霍延之,“……”
酒酒又偏心!
苏鲤,“……”
再次觉得叔父口中那个“静雅多才,堪为天下贵女之表率”的姑姑绝对是叔父臆想出来的!
苏鲤伸手拿起书案后摆在最边上的书,一般来说,摆在这里的书都是主人离开前看的最后一本书。
华平乐扫了一眼,那本书又大又厚,藏蓝色的封面上写着《如是我闻》四字。
大婚前那一晚,她来看兄长时,兄长就靠在圈椅上翻着这本又厚又大的书。
她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封面上“如是我闻”四字,笑话他也学别人看起佛经了。
从来都没个正经的兄长却没有理会她的打趣,合上书,认真看向她,说,“有想不明白的事,自然要看看佛经道法,这样就算还是想不通,至少能看轻一些”。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再一次重复,“兄长,我要做太子妃”。
她要做太子妃,要照拂太皇太后和福哥儿,以后还要做皇后、太后、甚至太皇太后,像太皇太后一样照拂霍氏、连氏族人,恩泽大萧百姓。
这个话题,他们曾争论过无数次。
而那时,面对第二天就要大婚的她,兄长没有再同她争,扬了扬手中的书,颓然道,“阿鱼,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宁愿选个空占着太子名头的废物,也不愿选才学容华举世难寻的阿采。
不过看着看着我倒是有些想通了。
阿鱼,其实跟阿采怎么样没有关系,跟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后也没有关系,对不对?
你想的只有太皇太后和福娃娃,你自十岁回京,八年来,关心教导你的是太皇太后,与你形影不离的是福娃娃。
太皇太后之于你,不是你母亲更胜母亲,福娃娃,你更是看成了亲弟弟,命根子。
而父亲、母亲,之于你,虽名义上是父母,十八年了,你却连十八次都没见上过。
而我这个兄长,在你十岁之前没能陪你长大,在你十岁之后,也没能爱护教导你,甚至连见一面都难上加难。
我没教过你写字,没代你挨过父亲、母亲的骂,甚至连元宵节的灯都没陪你看过。
所有兄长该为妹妹做的事,我都没有做过。
你舍的不是阿采,取的也不是太子,你只是舍了我们,取了太皇太后和福娃娃”。
兄长向来多话,那却是她听过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徒劳地流着泪,拼命地摇着头。
她想说,他们没有她也会很好,太皇太后和福哥儿却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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