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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回家!回家!回家【感谢柳无心的盟主】 (第2/2页)

披头散发的青年闭口不言,只是身体剧烈颤栗。

魁梧骑士轻轻拍手,随从递过来一柄金色匕首。

一刀捅在青年大腿上,让他发出凄厉的哀嚎。

“冕下决意彻查西域,你不说,别人肯定也会说,真准备经历百种酷刑吗?”

魁梧骑士蓝瞳迸射出残忍的杀机。

当帝国战功赫赫的骑士抵达西域,一切魑魅魍魉都要现行。

青年心脏几乎要跳破胸膛,他不是害怕酷刑,而是恐惧远在孤城的魔鬼。

噩梦重新浮现,瞬间裤子热乎乎,湿漉漉。

“居然尿裤了,孬货!”魁梧骑士身形笔挺,怒喝一声:

“任何阴谋,帝国都能毁灭它,立刻坦白!”

青年惨笑,颤声说:

“七千里疆土,还有一座中原城池,六十三载未曾沦陷。”

死一般的沉寂!

大厅安静得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骑士各个面色苍白,神情难以置信至极!

“对,就是六十三年,现在还有一个恶魔在守城,他一人杀了我们月家一万悍卒,他还替中原开疆扩土二十里。”

“哈哈哈哈,你们信不信?”

青年神态狰狞,肆无忌惮地大笑。

平地起惊雷!

魁梧骑士身子一僵,一头栽倒在地。

“天塌了……”他声音虚弱干瘪,全无气场可言。

当听到一个恶魔杀穿一万悍卒时,一切谜团全部解开。

折兰肃,月九龄,呼延寿,刀鬼,李唐高朝恩……

波澜不惊的西域,竟捂着一个足以震翻天下的盖子!

见骑士首领也如此不堪,青年越发亢奋起来:

“为什么只我月家倒霉?灾难曝光了,都去死吧!!”

说完咬舌自尽。

魁梧骑士看向青年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可在那冰冷里,又带着那么一点绝望的意味。

滔天屈辱!!

立国以来,最大的屈辱,也是最沉重的挫折,他都不敢想象圣城会是怎样的爆炸反应。

“快……快传回消息给天神冕下!”魁梧骑士艰难爬起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

“落日关城喽,行人车马最后进出——”

垛楼士兵的喝城声长长回荡在玉门关隘。

络绎不绝的车马满载满驮,犹如一道色彩斑斓的迁徙大河,匆匆流出,丝毫没有断流。

刘尚坐在茶肆里,呆滞地注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进出需要一张写明姓名、籍贯,所属坊铺的路引,且必须长官签押。

他没有。

荒诞的是,当他满怀希望准备进关的前一刻,蛮夷突然颁发禁严令,被迫逗留到现在。

仿佛苍天刻意捉弄,嫌安西人经受的苦难还不够多。

刘尚遽然起身,不能再拖了,纵然粉身碎骨,也必须完成使命。

他沿着东方走过去,半个时辰后接近边界石碑,那一道道铁甲身影都是北凉将卒。

偷渡会被击毙,刘尚又像往常一样拿性命做赌注。

赌输了,北凉将卒也会检查他的尸体,翻出令牌和纸条,至少为国戍边的将士远比普通中原人更值得信任。

“止步!!”

烽火台传出怒喝。

刘尚举起双手,全程一直抿着嘴前行,眼神闪着焦灼。

“一!”

弓弩齐齐上膛。

守护边境的将卒眼神寒意森森,紧紧盯着蛮夷。

“二!”

刘尚很坦然接受死亡的命运,他迈过界碑,踏过疆土分界线,整个人瘫软在中原土地上。

“三……”

话音刚落。

“停!”主将突然摆臂拦住麾下小卒。

此人骨瘦如柴,病入膏肓,没有当场击毙的原因就是看上去毫无威胁。

“扣押!”张宜方下令。

几个士卒离开烽火台,小心翼翼走向刘尚,将其四肢摁住。

“目的?”一人呵斥。

“啊……啊……”刘尚费了好大力气,颈子都憋红了,还是说不出话来,他看向烽火台的张宜方。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委屈,哀求,又夹着希望的泪花。

刘尚没有挣扎,就这样一直盯着金甲头盔的主将。

求你了,求你了,伱来吧,你来吧。

面对举动如此诡异的蛮夷,张宜方倒没有生怯,阔步走向疆土分界线。

“别想刺杀!”士卒猛然抓住刘尚,刘尚顿觉如同被一对铁钳夹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疯狂转动眼珠子,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襟。

“取出来。”张宜方示意士卒。

士卒将手伸进包浆衣裳里,拿出一块锈迹斑斑的令牌,以及一张泛黄浸湿的纸张。

他不识字,于是赶紧递给张将军。

张宜方覆满老茧的大手接过,先翻开令牌背面,左边刻着“安西军”,右边刻着“第八团”。

他略带惶惑地眯起眼睛,突然脑海剧震,六十多年前的西域孤军?

“阿巴阿巴……”刘尚拼命想说话,逼得头颈上的筋络一根一根绽起来。

“松手!!”

张宜方突兀咆哮了一声。

他赶紧展开纸张,依稀辨别出一行行小字:

【我是安西军一员,六十三年寸土未丢,还有一个人始终在坚守孤城,请中原营救】

刹那间,张宜方头晕目眩。

突如其来的冲击往往能造成精神短暂凝滞,他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彻底僵住。

安西……

孤城……

那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情绪席卷而来,他下意识摘走头盔,伸出右拳重重地捶在左肩,眼中饱含热泪:

“致敬英雄!”

士卒们既困惑又骇然,但也朝着刘尚做出同样的手势。

这是北凉最崇高的致敬礼仪啊。

刘尚趴在地上泪流满面,过往的绝望记忆,这一刻仿佛都随着中原的微风而消逝。

“张将,您……”士卒低声问。

张宜方快步将刘尚搀扶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哽咽道:

“龟兹城,龟兹城还是中原的,六十三年没丢,六十三年啊!!”

边境陷入幽谷般的寂静。

士卒瞳孔骤缩,张了张嘴,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军者谁不知龟兹城?

煌煌盛唐时,中原军队就是在那里创造一个个奇迹,打残西域诸国。

安史之乱后,整个西域被蛮夷侵占,而荣耀满身的第八团就此隔绝消息。

当听到龟兹城没丢的那一刻,他们内心翻江倒海,双拳紧紧攥住。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是六十三年的鲜血,是六十三年的安西英魂,是无数个绝望的黑夜!!

“英雄!”张宜方搂住刘尚的肩膀,向来坚硬的疆场汉子,竟也泪流满面。

世人说中原属北凉最苦,毗邻蛮国,必须坚守玉门关这座中原门户。

但北凉人身后还站着华夏民族,有犒赏有军饷,打胜仗了还能接受中原的欢呼,死后骨灰也能落叶归根。

可是身处蛮夷腹地的孤城呢?

没有援军,看不到任何希望,无人问津,在漫长的时间里,必须忍受心灵和肉体上的重重折磨。

死并不难,在绝境中抗争坚持才是真正的华夏脊梁。

“啊……”刘尚拼命摇头,做着各种手势。

我不是英雄,英雄都躺在那片疆土上,英雄是那个一人镇守国土的男人。

“回家,咱们回家。”张宜方擦去泪痕,牵着一阵狂风都能吹倒的刘尚。

士卒收拾情绪,可一颗心还沉甸甸的。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听到过最绝望最黑暗的故事,也是最激昂的传奇史诗。

“啊巴啊巴……”刘尚扭头指着西域方向,似乎要说些什么。

“回家,您慢慢写下来。”张宜方温声说道,眼中隐藏着痛苦之色。

连武道宗师都很难趟过的万里西域,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究竟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走进玉门关。

已经病入膏肓了,全凭意志吊着一口气,这个男人也是煌煌青史上绕不过去的丰碑传奇。

“立刻找医师。”张宜方督促麾下,随即脑海里闪烁着一张中原流传的画像。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听画像人的故事,一人守城啊!!

“回……回家。”刘尚声带艰难嘶吼出两个不全的音节,他缓缓蹲在地上,全身颤抖用力哭嚎。

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三年经历了何等绝境,又是如何凭借血肉之躯爬出炼狱。

长安,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呢?

中原人,中原的风,中原的烽火台都很美,可我还是很想你们。

“长……长安。”刘尚又用声带嘶吼,他害怕长安已经倒下,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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