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姻缘红线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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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无忧在红樱镇落脚已有大半年。
最初三个月, 时有洛云彰的消息传来,搅得他心神不安。
但自从他联系上了南宫礼,有关洛云彰的消息还是不少, 却没那么出格了。
大多都是他追寻抱一的踪迹,今日挑了这个魔窟, 明日又斩杀了那个大魔。
手段是残忍了些,但对魔修震慑力十足, 平日里总是滋扰仙门的魔道一听洛云彰的名字便作鸟兽散。
仙门修士乘了他的荫,不好再嘀咕于他。
偶有一些得了便宜还来卖乖的正义之士共情魔修, 站出来摇旗呐喊,却因少有人附和,不了了之。
除了洛云彰, 戚无忧格外留心的便是抱一, 可是抱一如鱼梓——褚宗主的徒孙——所说, 油滑得很,藏得严严实实, 将近五年间竟一次都没露头, 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以戚无忧对抱一的了解,他就是个偏执变态,只要还活着, 就不可能放弃对仙门的报复, 这会儿指不定是在哪里攒着力气呢。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要养老的人该操心的。
如南宫礼所说,他好不容易才从漩涡里游出来,没道理再上赶着往里跳。
原著里原主死了, 剧情还在继续, 他死了, 世界照常运转。
他本就是个方外之人, 哪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戚无忧便安心在红樱镇住下了。
每天赏樱、品茗、作画、躺尸,偶尔去镇上集市逛上一逛,与两三志同道合的散修闲侃论道,过了好一阵的神仙日子。
直到一日,永成宗的褚宗主忽然来信,邀他去宗门一聚——
自几个月前,戚无忧与褚宗主在赏樱台结识,两人便时常联络往来。
褚宗主是个操心命,遇上什么人都想帮衬一把,前些时日得知戚无忧在探听外界的消息,便颇为上心地为他搜集。
戚无忧为表感谢,时常赠以字画灵石,过府相叙,偶尔还帮褚宗主指点一下弟子,一来二去,竟有了些忘年交的意思。
接到传讯符,戚无忧先到镇上溜达了一圈,特意为褚宗主的徒孙买了剑穗,才不紧不慢地御剑前往。
永成宗就在红樱镇镇郊的山里。
说是宗门,其实也就是个院子大些的宅院,阖宗上下,算上褚宗主,一共才八个人,新一代的弟子包括鱼梓在内,只有三人。
褚宗主是永成宗的第二任宗主,筑基多年再无进境,以戚无忧的评判标准,战力水平大概处于d级。
他门下四个弟子连筑基都没到,约莫都在e-,倒是新一代的三个弟子中,有一个根骨颇佳,年方十五,便到了d-,放在外面的大宗门,也算有点天赋的,在这个小地方,堪称闪耀新星。
戚无忧来过永成宗多次,直接御剑越过宗门上空,落在院落之中。
这小院还不及琼花屿弟子卧的五分之一大,连宗主带三四代的弟子都住在一起。
三代的“仙长”们住东厢房,四代的三个弟子住西厢房,褚宗主住正当中的主屋。
戚无忧一到,西厢房的两扇门便被推开,鱼梓还有一个一身浅绿的少女从房中迎出,见他便喊:“见过吴仙长!”
戚无忧每次来都带些礼物,笑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剑穗。
一枚橘红的送给鱼梓,一枚浅绿的送给少女,手中还剩一个深蓝色的,环顾一周没看见人,于是问:“你们大师兄哪里去了?”
鱼梓美滋滋地把剑穗绑到剑柄上,说道:“大师兄?他还在房中修行吧。”
他转头朝西厢那边一间关着的房门喊:“大师兄!吴仙长来了!”
厢房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鱼梓便要去叫门,戚无忧拦住他道:“算了,还是莫要打扰你师兄修行了,这剑穗——”
戚无忧刚想把手中剑穗交给鱼梓,让他转交给房里的人,便见那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衣少年板着脸从房中出来,走到戚无忧面前,欠身道:“吴仙长。”
戚无忧感受了一下浮于他身周的灵气,赞赏地点点头,说:“快要筑基了?”
“大师兄要筑基了?”鱼梓倒吸一口凉气。
绿衣少女也露出钦羡神色。
黑衣少年年纪虽小,却不爱显摆自己,被师弟师妹恭维夸赞,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你与师妹也可以。”
“哎,我不行,”鱼梓拨泄气道,“我这辈子可能都筑不了基了。”
少女倒是元气十足,双手在胸前握拳,道:“我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能筑基,但我会努力修行,争取有朝一日能追上师兄!
“说得好。”戚无忧一手一个,在这两人头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黑衣少年往这边瞟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戚无忧冲他招手道:“聂允,你过来。”
黑衣少年停住,站在原地诧异地回头,戚无忧上前把那枚深蓝色的剑穗递到他手上,然后也在他头上拍了拍,夸道:“很不错。”
聂允:“……”
戚无忧第一次同褚宗主来永成宗,见到这三名弟子时,恍然间似是看到了少年时期洛云彰、花束雪和颜如鹿。
鱼梓心直口快,单纯跳脱,与颜如鹿颇为相似。
绿袖——那名少女,外柔内刚,与花束雪性子相合。
聂允简直就是洛云彰的翻版,沉默寡言,年少老成——不过他的童年要比洛云彰幸福太多,能看得出他是在故作沉稳,像个急于长大的孩子,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但偶尔还是会泄露出几分少年气来。
比如现在,得到长辈的夸奖后,聂允抿了下嘴唇,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戚无忧一见到他便想到洛云彰,洛云彰这个年岁时,他刚穿书不久,正打算走表面师徒的路子,是以对洛云彰很是冷淡,鲜少亲近夸奖。
这会儿见到和洛云彰差不多的聂允,便生出一种补偿心理。
因此,永成宗这三名弟子中,他最中意聂允,对这小家伙的指点和鼓励也更多一些。
他正要指点聂允几句,褚宗主御剑风风火火地飞来,一落到院中,便迎上来道:“让小友久等了,快,里面请!”
戚无忧便冲聂允点了下头,转身同褚宗主一起进入正堂。
聂允的视线跟随戚无忧移动,眼前忽然被一个橘红的剑穗挡住,鱼梓的脸从后面露出来,拿着剑穗在聂允面前晃了晃,道:“大师兄,看看吴仙长送我的剑穗,好看吗?”
戚无忧随褚宗主进了屋,聂允收回视线,说:“好看。”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
正堂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放着灵酒灵食,规格一看就超出了永成宗的承受范围,想来摆这一桌,褚宗主是废了些力气的。
戚无忧打眼一扫,就知道褚宗主是有事要找他帮忙。
褚宗主见他有所觉,热络地招呼他道:“吴小友,快坐下,坐下。”
戚无忧心说:坐下了,褚宗主再开口,他可就不好拒绝了。
转念一想,褚宗主之前帮了他不少,按道理他该投桃报李。
褚宗主是个有分寸的人,想来不会提他能力之外的要求。
好容易对他开一次口,灵酒灵食摆在这里,他若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
思及此,戚无忧痛快坐下。
褚宗主面色一松,撩起袖摆就要给他倒酒。
戚无忧抬手一挡,说道:“褚宗主摆下这一桌,总不能是真要请我来宴饮,有什么要吩咐的还是说在前头吧,只要是我能帮的,定不推辞。”
戚无忧开门见山,褚宗主反倒窘迫起来,放下酒壶,搓着手坐回去,瞟着戚无忧的神色,说道:“果然瞒不过吴小友,我是……是有些事想请吴小友帮忙。”
“褚宗主但讲无妨。”
褚宗主:“……”
搓了半天手,他也没说出什么来,担心戚无忧等急了,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按,这才有了开口的底气。
“吴小友可知,还有三个月便是仙门大会?”
戚无忧点头:“修仙界盛事,我自然知道。”
褚宗主道:“说出来不怕吴小友笑话,往年仙门大会,我们永成宗也会参加。”
戚无忧倒是没注意上次仙门大会有没有永成宗。
不过,“既是‘仙门’大会,永成宗作为仙门一支,自然也能参加,有什么好笑话的?”
褚宗主勉强一笑,说道:“恐怕也只有吴小友肯承认永成宗是仙门一支了。往年永成宗弟子前往仙门大会,仙门修士从不拿正眼瞧我们,还总是将我们笑作修仙界乞丐……宗门弟子被人这般瞧不起,实乃我这宗主之过。”
褚宗主苦闷地又饮一杯。
戚无忧没接茬。
不是他不想安慰,实在是无从开口。
修仙界实力为尊,永成宗规模小弟子少,被瞧不起的原因明摆在那里,褚宗主心里也是门儿清,硬要开解,便显得太假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没言语,给褚宗主满上一杯。
褚宗主道:“我知道,我们永成宗弟子到了仙门大会,第一轮都挨不过,只能当别宗修士的进阶梯,但是吴小友知道为什么我们届届被嘲笑,却每一次却还要参加吗?”
戚无忧好奇道:“为何?”
“因为能举办仙门大会的宗门大多灵气充裕,利于修士修行。且仙门大会期间,东道主还会给各宗修士提供丹药符箓,这些东西于大宗门的弟子来说不算什么,于我们永成宗而言,却是难得的好东西,四年才得这么一次,怎么能错过?
“是以每一次,永成宗弟子都在第一轮止步,却要赖在人家宗门待到仙门大会结束才走,蹭着人家的灵气丹药,无怪乎旁人叫我们乞丐。”
戚无忧讶然。
还有这种操作?
他穿过来就在逍遥仙宗。
虽然那时候仙宗已现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仙宗弟子从没担忧过丹药、灵气方面的问题。
他早就听说小宗门度日艰难,却是第一次如此具体地了解到其中的艰辛。
不由敬佩,宽慰道:“褚宗主也是为了宗门弟子好,英雄不论出身,修仙界只认实力,只要没走邪魔外道,无人在乎修为是怎么修来的。”
这话说到了褚宗主的心坎里,他眉头舒展了不少,说道:“……是这么个理。”
褚宗主三句不离仙门大会,戚无忧有所察觉,索性主动问起:“褚宗主今日所托,可是与三个月后的大会有关?”
“吴小友妙算。”褚宗主心思被点破,眼皮一跳。
戚无忧轻笑摇头。
说到正题,褚宗主又局促起来,兀自酝酿了一会儿,才道:“说来惭愧,我自筑基以来,修为十数年无所进。近日与吴小友交流修行所得,竟有了突破的迹象。”
“这是好事啊,恭喜褚宗主修为更进一步!”戚无忧拱手。
褚宗主脸上浮上些喜气,很快又被紧张冲散,支吾道:“突……突破自然是好事,就是来得太突然了些,我原想拖上一拖,等到仙门大会之后再行闭关,便可两不耽误。却不想将压不住。“我非是有天赋的修士,这辈子,可能只这一次突破的机会,万不能错过,可是我若闭关,仙门大会那边便要耽误。
“盛会四年才这一次,聂允也正在紧要关头,永成宗给不了他什么,只求不延误他的进境良机,可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戚无忧渐渐寻摸过味来了。
他想了诸多褚宗主请他来此的原因,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意外道:“褚宗主是想,让我代你陪同聂允他们去仙门大会?”
褚宗主额上滴下一滴汗,快速道:“我知这是强人所难,但是我那四名弟子,修为犹不及我,遇事怕是难以护住他们,品性修为都合适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吴小友了。”
戚无忧:“……”
这也太荒唐了。
他啼笑皆非道:“我一个外人,怎么能代替褚宗主?”
褚宗主忙道:“这个吴小友不必担心,你只需在永成宗挂个长老的名头,月奉按照宗主的份例给,永成宗的弟子吴小友都见过,他们与你也很亲近,交给你我最是放心,请吴小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要答应!”
戚无忧:“这不是月奉不月奉的事,纵使他们对我——”
“吴小友!”褚宗主腾地站起来,便要拜下:“万望吴小友不要推脱!只要吴小友肯答应,我即刻便让他们三人改投你座下,日后——”
戚无忧赶忙拦住他:“不必不必!我有——”他硬拗着改口,“他三人已有良师岂有改投之理?”
仙门盛会,仙门百家都要到场,仇三仙和樊一祯肯定也要去的,万一再碰上洛云彰……
早知道他就不坐了。
褚宗主执意要拜:“我已同他们的师尊商量过,只要吴小友肯收,便无人来置喙。我知吴小友非寻常人,留在红樱镇大约只是权宜之计,聂允这么好的苗子留在永成宗也是白搭,不若拜入吴小友门下,能得吴小友悉心教导,定能一鸣惊人!”
怎么就拜他为师,一鸣惊人了?
戚无忧道:“褚宗主折煞我了。我无意收徒,但褚宗主放心,我在红樱镇一天,纵使聂允非我弟子,我也愿倾囊相授。”
“这么说,吴小友是答应了?”
“我——?”他哪句话说答应了?
戚无忧发愣的功夫,褚宗主结结实实拜下:“多谢吴小友!”
不是。
戚无忧:“……”
褚宗主几乎是九十度弯腰,迟迟不肯起来。
戚无忧捏捏额角,思考着怎么把这皮球踢回去。
其实仔细想想,洛云彰的修为超出了仙门大会的阈值,辈分也不到仙长的层次,又不太喜欢凑热闹,未必会出席大会。
永成宗这么个小宗门,去仙门大会只为打秋风,旁的宗门应该不屑与他们相交,他就算代褚宗主出席,大约也没什么好应酬周旋的。
此行前去,顶多就是陪聂允他们在龙隐宗窝上三个月,极尽所能地蹭点资源。
如此说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戚无忧:“……”
站在第三方的视角来看,似乎是他太谨慎了。
兰芳君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死得透透的,谁会想到他还活着?
到时他把面具戴得严实些,哪个能认得出他?
正好他有一阵没见南宫礼,仙门大会期间,出入龙隐宗的修士庞杂无数,他隐于其中,反而更不易被人察觉。
思来想去,戚无忧放下手“哎”地叹了一声,受下这一礼,道:“……我答应便是。”
他上前一步将褚宗主扶起。
褚宗主千恩万谢,请他入座,饮酒座谈,深夜方散。
-褚宗主本着能蹭一点是一点的原则,距离仙门大会还有两个半月的时候,便催促戚无忧等人启程。
聂允他们修为受限,从红樱镇到龙隐宗,须得一个半月,早到一个月,就能多薅南宫礼一个月的羊毛。
褚宗主提前和三名弟子打过招呼,三人见着戚无忧接受良好,一行四人从红樱镇出发,御剑往龙隐宗赶去。
逍遥仙宗,冷泉。
洛云彰靠在被泉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壁上,手臂张开压在岸边,仰头望着天上的孤月出神。
他的腰身都浸在水里,水汽沿着衣袍的漫延到脖颈,面色除了冷便是空白,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
衣襟还散乱着,因为失血,露出来的胸膛也白得很,反倒是遍布在上面还未愈合的伤痕显出几分活人的血色来。
伤口上的血痂被冷泉水冲掉,起初大股大股的血被冷泉卷走,随着灵脉内灵气速度流动加快,伤口渐渐凝合,只剩淡红的血丝随着泉水漾往远处。
几缕黑发被水濡湿,贴到侧脸上,他偏了下头,余光扫过被泉水冲散的如同红线的血丝,抬起左腕。
同心结就压在黑色护腕下面。
过去四年,他无数次驱动同心结,每一次同心结探出十几米,便会因为找不到目标缩回。
“……”
洛云彰盯着左腕许久——今天他真的有些累,不想再失望一次了——重新将手臂压回岸边。
月明月晦。
一阵风吹来,冷泉中漾起涟漪。
“红线”被扯断。
洛云彰没来由地想起他初次在冷泉中驱动同心结的场景。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一晚的心境。
不知不觉间,灵气在他的左腕凝聚。
一根红线从黑色护腕下探出,往远处飘动而去。
这不是他四年间第一次在冷泉驱动同心结。
洛云彰能感觉到红线游过了冷泉边沿,正朝前方的树林钻去。
但是探到岸边第三颗树的时候,红线便会缩回来。
他放松地沉在泉水中,几乎没报任何希望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红线从第一棵树边掠过,然后是第二棵,快要经过第三棵的树干时,红线突然不再前进。
就像是一条红线拴在冷泉那边,末端不住地在岸边第三树边飘摆。
洛云彰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要将红线收回。
某一时刻,他心神遽烈一震,眼睛蓦然睁大,霍地起身顺着自己的手腕,一点点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黑漆漆的树林。
同心结……没有消失?!
赶路一个多月,戚无忧一行四人到了距离龙隐宗还有七天路程的小镇上。
照顾到三名永成宗弟子的体力,戚无忧在镇上寻了一家客栈歇脚。
三名弟子常年待在红樱镇那种灵气不太充裕的地方,乍一到了修仙界的中心地带,便开始如饥似渴地凝练灵气。
三人打坐,戚无忧便在隔壁房间取一本古籍出来,边看边为他们护法。
烛火摇晃间,有一条极细的灵线顺着门缝爬进来。
戚无忧看书看得入神,并未注意。
突然,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便见一条灵线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来,绕了几圈,死死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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