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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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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其臻,字载驰,苏州人士,出生宦门,自幼聪敏好学,十八岁考中探花。未经铨选便由圣上钦点为翰林院编修,是曾被朝中一直看好的后浪。

岂料四年前其父暴病亡故,他返乡丁忧,制满回吏部报到,其时翰林院编制已满,只能去地方任职,庆德帝怜才,授意吏部任命他为宛平县令。

宛平县是京县,县令官阶为正六品,比地方县令高出两级,但在冠盖云集的京师,也只是个受气受累的芝麻官。

就拿眼前这桩差事来说吧。本朝是“一府两县”掌京畿,即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同城治理。衙门都设在鼓楼前的帽儿胡同,府衙居中,两座县衙分列左右。

京城以皇宫午门至玄武门南北延伸为中轴线,东侧属于大兴县,西侧属于宛平县。百姓戏称:“皇帝上朝坐殿时,一半屁股在大兴县,一半屁股在宛平县。

京城里官多,管事的也多。单说社会治理方面,除顺天府外,还有五城兵马司、五城巡城御史协助维持治安。东厂和锦衣卫负责巡查捕盗,访诘奸宄。

顺天乡试舞弊是钦定要案,抓捕嫌犯这种能立功露脸的好差事按说落不到萧其臻手里。所谓“好事不上门,上门无好事”,他接到上峰命令时就把这层关系想明白了。

那温霄寒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督主张选志为自家金孙延聘的西宾1,

张公公不发话,满朝文武谁敢去揭他的面子,就是锦衣卫的大小头目也都作壁上观,等着别人去触霉头。

萧其臻不是怕事的主,刚出仕时就敢上书弹劾在民间为非作歹的宦官,十

年过去,处事沉稳许多,耿介习性却分毫未减。若换了旁人,任是皇亲国戚他也公事公办,只因自身也与这温霄寒有些瓜葛,执法时不能太过冷硬。

温霄寒,字晴云,现年二十三岁,籍贯成都,四年前来京游历。

适逢许太后与乐康大长公主出资捐建的安国寺竣工,寺庙恢弘壮丽,朝野上下引为胜景。

乐康大长公主甚为自得,进而大张旗鼓宴请京中文士,命群彦2为寺庙献词作序。

那温霄寒也在席间,当场挥毫千言敬上。一篇长赋写得是满纸琳琅,字字珠玑。大长公主看后拍案叫绝,再命他做七言律诗一首一并呈献许太后。

许太后览卷大喜,不禁矢口赞叹:“此子笔触磅礴奔腾,曲折处又纵横斑斓,跌宕奇绝,真当世相如也。”

此言传至民间,轰动京师文苑,温霄寒转眼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跃身为大红大紫的文坛新秀。

因他是成都人,身形颀立,相貌俊美,与司马相如同乡同类,人们也就领太后懿旨,称他“当世相如”了。

各路名流趋之若鹜,他本人长袖善舞,与三教九流都能相投,不过功名心极淡,自称三十岁前只想领略风物,徜徉烟霞,仕途一事等过后再说。

萧其臻不善交际,不趋炎热,原本难有机会与此种人结交。去年他回京就任宛平县令后常来往的只有当日词林3中的后辈好友柳尧章。

柳尧章,字叔端,家中历代书香,年齿小萧其臻两岁,比他晚一科进仕,却是那一科的状元,之后也得玉堂金马4,时人称他和萧其臻为“词林双璧”。

柳尧章与温霄寒老家都在成都,以乡党之亲交厚,温霄寒如今就租住在他家的宅子里。

萧其臻起初没听柳尧章提起此人,不知为何,有一次柳尧章主动向他谈论温霄寒,盛赞其才情品学,而后见面总要夸耀一番,还引用“三友一龙”5的典故,说:“愚弟虽不及邴原,但以载驰兄之高节,温晴云之才思,还比不过管宁、华歆吗?”

言下之意要引荐他与温霄寒认识。

萧其臻自有一套择友标准,不喜温霄寒这种浮华浪子,怕来日重蹈管宁华歆割席断交的窘事,故而婉言谢绝。

谁想柳尧章不死心,某日竟直接领着温霄寒到县衙拜访,萧其臻只好尽礼相待。

还记得那天温霄寒云巾素绦,穿一件玉兰色魏塘纱的道袍,净鞋净袜,别无装饰。手持一把墨竹折扇,也是寻常之物,通体一派素净。

萧其臻原以为他被达官显贵奉为上宾,其人定然富贵奢华,巧言善谀。见面后才发现对方的服饰仪表与想象中大不同,讲话不多,但谈吐随和隽雅又不乏风趣幽默。静坐时神态安闲,偶尔诙谐言笑,又像盛夏池塘边含着荷香的清风,叫人说不出的舒畅。

三人初会,只由柳尧章起头寒暄,没过多久外面差役来报,说有人在衙门口喊冤。

按照律例,百姓要告状必须上公堂递诉状。案子一到官,各色文书费、办案费、衙差们的辛苦费统统少不了,中等人家都负担吃力,那贫贱小民为打官司负债破家的更比比皆是。

萧其臻鉴于“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理拿钱来”的陋风无法规避,上任后下令:治下平民若遇民事纠纷,只要不涉及人命奸盗等刑事情节,可直接找他本人审断调解,这样便能节省费用,免遭胥吏盘剥。

此举大受欢迎,不出三月“青天探花”的美名已传遍街坊村镇,每天来伸冤诉苦的人络绎不绝。

萧其臻皆一视同仁,审慎对待,辛是辛苦些,不过“州县乃是亲民之官”,他自觉在尽分内事,一直兢兢业业履行承诺。

此番也不能例外,于是向客人道了失陪去过问案情。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秀才,自称年初在朝阳门外一家当铺当了一件祖传的汝窑花瓶。三日前去赎回,与柜上当面点清银钱,交付当票。那伙计说掌柜有事出去了,库房门打不开,让他晚些时候再去取货。

秀才与这家当铺打过多次交道,一时大意没要回当票,次日再去,那掌柜竟昧心赖账,当时的伙计也咬定花瓶昨天已交还给他了。

秀才没有当票,又拿不出别的证据,在店里吵闹半日,白挨了无数唾沫星子,攒了一肚子恶气。

“那奸商有贵戚做靠山,打官司晚生绝无半点胜算。本想隐忍,可那花瓶是家母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珍藏多年,因先前家父病故,急等着钱治丧才忍痛拿去抵当。如今被奸商骗占,晚生实有不甘,更怕家母知情后怨愤伤身,是以斗胆前来乞怜鸣冤。久闻大人执法不避权贵,还望悯弱惩恶,以杜刁风。”

那秀才先托了萧其臻的老仆郭四说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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