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闯花楼 (第2/2页)
我无心看这些东西,只心中恼火,一进屋子就回头问他。
“就是,一时没料到。”
“那你前头是如何想的?如此冒险,居然没同我商量就直接,”我扯下面帘,哑声道:“我还以为你肚子里油墨多,竟然最后掉链子。”
他闭眼缩头:“嚯,你这语气,怎么跟公子越发像了?”
我一愣,细细思忖自己刚才说的话,怵然发觉确实很像,他数落我时也是如此说的。
倏忽一瞬,我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咽了口唾沫,暗暗皱眉。
谷符见我不说话,反驳道:“行事开门见山,一击即中。哪里不好了?”
“我本以为有意接近已经够明显了,”我微微犯怵,“你居然直接——”
“直接跑到本尊面前同他一起把酒言欢?”他打断我,“我不就是钻了个空子嘛,若我们在大堂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太过费时,容易错失时机。你觉得他若走的隐道,我们要如何在这偌大的楼内寻着他?”
我猛灌了一口茶:“你这算是,随机应变?”
“过奖。”
“哼哼,谷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我压着嗓子说。
“我是,”他搓了搓鼻子,懒散地躺上椅榻,“大智若愚。”
我们与隔壁厅房只有薄薄一层屏风门隔着,夜晚清风从那处穿进我们这屋,吹去了些怯意和燥热。谷符这家伙实在贪吃,出来办事都要沾点吃食,如此繁华的花楼他更是不肯放过了,一下点了几盘好菜,各色点心,大快朵颐。我腹中胀胀地疼,根本吃不下什么,只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刚放下手中的茶杯,隔壁就“哐当”一声猛响,吓得我和谷符弹跳起来。
从屏风缝隙处看去,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匀称,只一个肚子大得垂下来,头发束得乱糟糟,脸色青白,手里攥着一壶酒,桌上还置了约二十壶。
“这一看就是好酒啊……”
谷符的脑袋在我头上面,轻轻念叨了一句。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收回身,“那个人应该就是宁棠一了。”
他冲我点点头,“动手。”
宁棠一的屋子里酒气氤氲,他半个身都侧趴在桌上,硕大的肚子挤压在紫檀木桌下。面上无光彩,虽未醉,眼神却迷茫,嘴里忙不迭念叨:“小二,烫酒,给我烫酒!”
“宁三爷,小的已经把酒都给您烫过了呀。”
“再给我烫,去烫!”
隔壁响起一个一听就很纨绔的声音:“小二,给我们也烫壶酒来,一定要是般若酒啊。”又连声感叹:“哎呀这美酒,独酌真是不如共饮畅快啊。”
接着又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万古醇酎气,结而成晶荧。怪不得公子您大老远从京城跑来,真是走对地方了。”
“都到这儿了,怎么还叫我公子啊?该改口叫夫君~”
“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就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不害臊~”
“诶,这是什么话,不就是早晚的事吗!等你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爷就扶你做正房!”
那女子忽然抽泣起来:“又提了,不是说过嘛,我生不出,连郎中都说了,我这辈子是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莫哭,爷不一直在想办法吗?这几日寻到一个好方子,你我都且日日吃着,定是有效!”
“你又怎知一定有用?”
半晌,宁棠一不叫唤也不乱动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药是我舅父派人翻过佛寺旁的山,在山里偶然遇到的神医相赠,世上难寻,不会有假,这定是佛祖菩萨见我们诚心。且试着,若无用,对身体也无坏处,若有用,那你嫁进府中不指日可待了?”
“罢了,”那女子傲声娇气道:“那便死马当活马医吧。”
隔壁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来,可宁棠一闭着眼,一呼一吸,依旧没有动静。
我和谷符演得卖力,两人皆笑得花枝乱颤,一杯皆一杯灌茶,足足笑说了三刻,嗓子都笑疼了,能喷出火来。
“这宁三爷,不会是个傻子吧?”我捂着干疼的喉咙痛苦道。
谷符一副仔细分析的样子:“嘘,我看是醉过去———”
我跟谷符正皱着眉咬耳朵,屏风门被“豁”一下拉开,来人一身酒气涨红了脸,眼睛木愣愣看着地面,手里拿着壶酒,还没忘续上一口。
“兄台,”他颤颤巍巍地颠过来,“行家,会点酒,长夜漫漫,做个———嗝,做个酒伴如何?”
谷符突然厉声:“我与爱妾相谈甚欢,你是何人?不需酒疯子作伴。”吓了我一跳。
“哎,兄台,此言差矣啊。”他一手拍上谷符的手臂,只听“啪”一下,谷符全身一颤,手臂下留下宁棠一红红的指印。
“我与你有缘相逢,”他终于睁开他那双细长的眼,“乃是,倾,盖,如,故。”字字说得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