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 (第2/2页)
楚琼这才注意到李荫坐在池畔草地上,继而又看到脚下满地竹枝。
“她砍了圣人的湘妃竹!”
“可不是吗,我看不仅如此,她还打算拿圣人的湘妃竹去钓圣人的千裘鲤呢。”沈澈指了指李荫手中的鱼竿,“这没事儿吗?”
“圣人来了都管不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楚琼二话没说领着宫人们掉头就走。
确实,李荫正准备要钓鱼。但她曲一腿伸一腿的姿势,只是因为昨日的脚伤未愈,不是故意坐这么豪放的。
而且她正忙着找逃跑的蚯蚓呢,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两个人匆匆离开。
李荫站起身左脚点着地,右脚一蹦一跳,终于在石头缝里找到了越狱的半条蚯蚓。
正当她重新坐下,准备把这条,哦不,半条可怜的虫子穿到钩子上喂鱼时,她看到了元翊正朝自己这边过来。
没错,她只选择性地注意到了元翊。
李荫赶忙整了整衣裳。但手上的半条蚯蚓还在艰难的扭动,她一时不知拿它怎么办。
“阿荫?你怎么入宫了?你这是要......钓鱼?”
“嗯,是啊。这个......这个......”李荫放弃挣扎了,“这是我刚挖出来的鱼饵,挖断了。”
“你怎么还用蚯蚓当鱼饵,锦鲤怎么会吃这个?”元翊看着李荫展示着手里的虫子,忍不住笑道。
“那我之前不是没用馒头钓过,那不一会儿功夫池里的鱼都到我盆里了吗?这有什意思?”
“你倒会消磨时间——你腿伤了?”
“哦,昨天不小心弄伤的。今早我去内卫府,才没待一会儿,吴指挥就把我请了出来,说叫我把伤养好再去。”
李荫拿起钓竿,把蚯蚓系在竹钩子上,坐下接着说道,“所以我入宫是来找长公主的。长公主她精通医术,我想向她讨点伤药,可是人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只能让小白去她宫门口盯着了......”
“你要伤药找长公主干什么?别的郎中没给你配药吗?”
“配是配了,但我总觉得效果不大好。我想让伤好得快点儿,好早点回内卫。”李荫撇嘴说道,“之前我小时候,长公主常来给我爹送跌打损伤的药,我看她的药挺好的。”
长公主的药?元翊霎时间陷入了一段不太美好的童年回忆,一钱墨鱼汁,两钱蟾蜍皮,十粒望月砂,一两公鸡血......这是他姑母常用的制药材料。那些年宫里突然出现的蛇虫鼠蚁,十有八九是从她那里跑出去的。
到底是什么给了李荫长公主医术精湛的错觉?
“嗯......”元翊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姑母常给你爹送药,不是因为她的药效果有多好,而是因为,是因为你爹?”
“我爹?”
“听说姑母曾经十分钟情于大将军。”
“啥?”李荫被惊地手一松,刚做完的湘妃竹钓竿沉水里了,但她也顾不上去捞,“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姑母从小就喜欢你爹,一直跟先帝软磨硬泡地,当时都要赐婚了。但你爹不惜抗旨,执意娶了你娘,她这才稍安分了些日子,只可惜你娘去的早......”
“这怎么还有这一出啊,你听谁说的?”
“有天晚宴上她喝醉了,自己说的。”元翊凑过去,挽起袖子把李荫的钓竿从浅水了捞了出来,“别乱丢。用完了记得毁尸灭迹,否则负责养护竹子的宫女要倒霉了。”
“哦,好。”李荫接过那根湿漉漉的竹竿说道。
“但自从大将军过世之后,她情绪一直不好,这都四年了,还常犯臆症。所以圣人才不许她出去开府。你啊就别去和她说伤药的事儿了。”
李荫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呢。要是他还在就好了,我就去亲口问问他。”
元翊知道提起大将军让李荫有些伤感,于是不得不岔开话题:
“你最近在内卫还习惯吗?”
“挺好的。干着教头的活儿,拿着六品官的俸禄,也不亏。”李荫调侃自己说道,“吴指挥向来是不肯指派正经活儿给我的。你知道吗?我今早去内卫才知道,他们已经抓到了两个秘术师。”
“内卫已经抓到人了?”
“是啊,但我看那两个人嘴都很严,就知道听口音是南方人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三番两次想自尽。吴指挥现在也很犯难呢。”
“秘术本就产自南方,秘术师是南方人也不能说明什么.....”元翊微微皱了下眉头,转而问道,“你去审人了?”
“没有,他又不让我审。”李荫有些不满地说道,“他说我不会那些手段,就不要去添乱。”
元翊解释道:“我听说内卫的逼供手段极为凶残,指挥是不想让你背上骂名罢了。”
“那我又不是去内卫养老的。”李荫愤然提杆,竹钩子上没有鱼也没有蚯蚓,她只好又往钓竿上绑了一节,重新抛到水里。
“诶,说道南方,我听说南诏王的遗孀又被封了王爵?”
“是啊,刚改了税律,打了巴掌总要给颗枣吧。”
“女人也能做南诏王吗?”
“不过是个噱头,做了便做了。”
“哎——”李荫叹道,“我以为你们要趁机削藩的.....”
“你听谁说的?”
元翊原本站在她身后,听到这话立刻蹲下身来。
“我......自己想的。”
李荫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拿手掩住嘴,低声说道。
“是我反应过度了,不用这样。”元翊抒了口气,把李荫的手从她嘴上拿开了。
“你想的也没错,南诏确实已成朝廷心腹大患。但宫玉坐镇东南十数年,早就有了藩王之实,给她一个虚名对朝廷有利无害。毕竟宫玉姓宫,可她儿子姓沈,就这件事就有他们闹的。削藩是肯定的,但现在时候还未到,就不要话说到明面上,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容易出事端。”
看着李荫有点失落的样子,元翊只好接着说,“你性子太急了,就算要调军削藩,你也别想着圣人能让你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自己都没法和你父兄交代。”
“要他交代什么?”
“他自觉情深意重呢。”元翊嗤笑道,继而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罐。
“我一会儿还要去见圣人,这个你先拿着吧。尚药局奉御亲自调的药。”
“你,你原来早就知道?”李荫一脸诧异地接过小罐子。
“我能不知道吗,你们昨天两人一马,招摇过市的,恐怕半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说不定哪个书坊里,话本已经开写了!”元翊说道,“以后,离那个梁王世子远一点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也,不能完全赖他吧,毕竟是我摔伤了。”
“那他不会给你找辆马车吗,非得亲自上阵?他是藩王世子,你是将军府的人,你们走这么近想干什么?你不明白,难道元振在京都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明白?”
“行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不跟他玩儿了还不行吗?”李荫不懂元翊为什么对梁王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不过是打了场马球,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吗?
她推搡着元翊道:“你不是要面圣吗?你走吧,你走吧。别站这儿了,把我鱼都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