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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回忆结束 (第2/2页)

在这个世界,只要足够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多么残酷的现实。

白袖不动声色地沉吟少顷,道:“也不是麻烦。主要是现在食堂的厨师应该已经睡了,把他们专门再叫起来不太方便。我回去问问我的同事,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多余的食材。”

谢松原道:“辛苦你了。”

说罢,他放下手中摆pose用的筷子,就像上次那样,真诚地拉住白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两边的掌心里轻轻合拢:“这样当做感谢怎么样?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这样居心叵测地贿赂奉命看管自己的工作人员,真的好吗?

白袖看着正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放电的谢松原,陷入了一点混乱的迷茫。

其实也没多久不见,怎么记忆中的初恋就变成一只花孔雀了?

可是只拉手又是什么意思,真的那么感谢他的话,也该有点更进一步的表示……吧。

在一种复杂的情绪裹挟里,白袖晕乎乎地走了。

他回到了斯芬克斯的临时住所,从自己的同伴那里借来一些排骨和鸡蛋。然后手脚麻利地开火,给谢松原下了一碗面。

白袖不是不会烹饪,只是绝大部分时间里懒得做。

从前他在部队服役,每个士兵都多少会些基本的做饭手艺,否则在野外活不下来。不过他的手艺不算太好,只是饿不死人而已,白袖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深入研究什么菜式。

排骨是其他人已经提前卤好了的,斯芬克斯的队员们因为经常要通宵值班巡逻,所以宿舍大厅里几乎彻夜亮着灯,许多人自己开小灶。

卤汁不浓,白袖尝了一小块儿,味道也不咸,是很正常的浓香,于是丢到锅里煮汤。过了一会儿,往里面倒入剥了壳的水煮蛋。考虑到营养均衡问题,又加了几片生菜叶子,再下入一把面条。

考虑到谢松原最近胃口不错,白袖料加得足,整个过程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谢松原时不时就要被抽一回血,身体比较虚弱,最好还是吃清淡点。

白袖站在案台边,面无表情又认真地用筷子搅动锅里的面条,想把它们快速涮熟。

这期间身边人来人往,不少人得知他们的副队破天荒地下了厨,都来白袖的身边凑热闹。

听说这碗看上去起码有三四人份的清汤面居然是做给谢松原的宵夜,队员们脸上的表情更微妙了。

“前组长这是怎么了?他该不会是因为被停职受到打击,所以伤心过度,开始暴饮暴食了吧?”

白袖脚下的步伐一顿,不轻不重地瞥了那几人一眼:“别瞎说。”

副队长都发话了,这帮人于是话题一转,又开始聊起近期的热门话题:变异形态。

时至今日,别说是研究员们,就连斯芬克斯内部都有少说十名以上的人陆续分化,他们也从最初的严防死守改变策略,接受了未来可能将迎来大规模全民变异的事实,开始猜测自己有可能变成什么。

这其中绝大部分提名都是老虎、狮子、狼、蛇这样一听就凶名在外的动物,虽然没什么想象力,但毕竟他们干的是刀尖舔血的行当,要是变成了什么毫无杀伤力的生物,往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还不如辞职回家卖红薯。

“副队,你呢?”

“我吗?”白袖漫不经心地想了想,本想说声无聊,不去理睬。然而当他思及某处时,这长相昳丽的青年忽而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筷子,状似不经意道,“那就猫吧。”

“猫?为什么?听上去很不能打的样子。”

“能有什么为什么。反正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自己选的,随便说说而已。”

如果许愿有用,他早就是虔诚的宗教信徒了。可世上哪有那种好事。

说完,白袖面不改色地关了火,把锅盖盖上,用毛巾包着两边的手把,干脆整个端走。

“一次性多做了些,不知道还够不够。”

白袖抿了抿唇,将一整锅热气腾腾的排骨鸡蛋面放在谢松原面前,顺势在桌子对面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附近,目光淡而隐晦地游移在谢松原脸上。

“谢谢。”青年大方地接纳了这份比他两张脸加在一起还大的宵夜。见白袖一副不急着走的样子,他还有些疑惑地笑笑,“你也饿了吗?要不要给你舀一点尝尝。”

“不用。”白袖玻璃珠似的浅棕眼睛在朦朦的蒸腾热气下更显模糊。

“东西隔夜放不好收拾,你吃完我就拿走。排骨已经炖了很久了,我觉得味道还行。肉和蛋都有助恢复,面我多放了些,专门给你下的,怕你不够吃。”

说到后半句时,白袖稍微放慢了语速,额外加重了“专门”这个词的语气。

谢松原却像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嘴角边依旧噙着笑:“这么好?嗯,味道确实不错。虽然是清汤,但锅里应该加了煮排骨的汤汁,有很浓的肉香。白副队,你对我真细致。”

怎么感觉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白袖顿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缩了缩肩膀,将支在桌上的双手放平了,说:“我是负责你的安全的,你身体不好,当然要好好补补……吃吧。”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个吃,一个看。

谢松原吃了两块排骨,五六口面条,忽然“嗯”了一声,说:“我去下洗手间。”

卫生间的门被啪地关上。

白袖侧头看了两秒,确认他不会太快出来,立刻从桌边起身,开始观察谢松原房内的各个角落。首先打开的,就是之前听到奇怪声响的柜子,不过没有什么发现。

柜子里空空如也。

即使找遍整个卧室空间,甚至连床底下也看过,依旧一无所获。

卫生间内响起水龙头开启的声音,白袖旋即步伐轻巧地回到桌边,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谢松原坐回座位。

谢松原忽然变成了个报复性进食的大胃王,第一个对此表达怀疑的就是姚琦,为此,甚至毫不避讳地率人过来房间搜查,和白袖猜疑的一样,认为谢松原很有可能藏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住处。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毕竟据观察来说,许多人接触变异病毒后的体质都较之前多少有些变化,胃口变大只不过是最常见的一项。再说谢松原虽然看着不是很有肌肉的那类型,但快一米九的个头本来就高,能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尽管如此,白袖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有打消。

谢松原动过那个柜子了吗?如果里面是空的,那他听到的声音又是由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白袖又坐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朝谢松原提出要求:“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谢松原愣了一下,耸耸肩道:“当然。”

白袖看着他,像是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什么也没有。

卫生间顶多只有七八平米,被玻璃单独隔出来的浴室还是透明的,整个空间内部一览无遗,没有任何可供稍微有些体积的生物藏身的地方。

白袖在卫生间内待了片刻,佯装出自己的确是在使用的样子,然后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稍后,白袖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

“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你先吃,我等下再过来收东西。”

“好,辛苦你了。”青年和他温文尔雅地道别。

白袖走后没多久,谢松原倏然放下了筷子,离开餐桌。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环视一周,最后抬头。

果然。

就在这块不久前白袖也站立过的地砖正上方,看似洁白无瑕的天花板上,正有一滩柔软史莱姆似的东西在缓缓游动。

它完全摒弃了自己以往正常时的颜色,彻底和后面浅米色的天花墙漆融合混淆到了一起。只有仔细观察,才能通过这东西体表的细微反光看出它和周围其他涂料间的不同。

寻常人只是随意一瞥,很容易直接把它忽略过去。因为也根本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小小一块天花板上,正悄悄蛰伏着一个甚至拥有了拟态能力的非人生物。

“小八爪,下来。”

谢松原嘴唇轻动,“史莱姆”旋即发生了变化。它的身上出现了仿佛涟漪水波一样的纹路,莹莹波光呈蜿蜒的圈状向外扩散蠕动,颜色由浅变深。

短短几个瞬息,小八爪的模样就重新出现在那上头。

它“哼唧”一声,甩动着自己植物根系般粗壮又柔软的触手,沿着墙壁一路爬到和谢松原的肩膀等高的位置,然后一个跳跃,隔空扑到谢松原身上,几根似果冻般半透明的触手立刻缠紧了谢松原的双臂。

显然,小八爪对于每次有外人进入房间,它都要被迫躲在卫生间这件事很不高兴。

“好了。”谢松原失笑,“你就忍一下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而且你看,刚才那个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你不是没吃饱吗,我好不容易才叫人帮忙做好的吃的……”

谢松原抱着小八爪,跟哄孩子似的到了桌边。小八爪看见又有东西可吃,顿时也不生气了,跳到桌上大快朵颐。

谢松原支着下巴看它,忽然间生出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那可是白袖辛辛苦苦给他做出来的食物。

“你啊,是跟着沾了我的光。”他的食指懒洋洋地勾住小八爪的一只触手末端,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心里,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哼笑一声,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很漂亮,是吧?”

小八爪埋头苦吃,不理解成年人间的爱恨情仇。

……

夜晚,基地内部依旧灯火通明。无数的研究员身处在走廊两侧的大小实验室里,忙碌着手头的工作。

而在其中一个最大的房间内,许石英正对着一个年轻人点头哈腰。

“是,是,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本来打算去找姚琦复命的白袖路过这里,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佯作无意地朝打开的实验室大门投去视线,发现许石英面对着的那个家伙,竟赫然是那天在台上演讲的陌生男人。

对方代表董事会,特意空降到基地里发表讲话后没有急着离去,这些天一直在基地内到处走动,替董事会巡视实验组的进度成果。奇怪的是白袖至今不知道对方全名,只知道姚琦他们都管他叫“吴先生”。

白袖的步伐慢了下来,见走廊上前后没人注意自己,干脆在走过那扇门后又折回来,侧身躲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自从那天听了这人的讲话后,白袖便注意起了他。

这位吴先生的语气中仿佛天生就有一种刻薄,说话十分的不客气。即便许石英已经在他面前如此忍气吞声,也不愿意就此放过他:“除了利用谢松原的血清,你们目前所有的进展里有什么自己研发出来的东西吗?就这种水平,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索要高额项目资金?”

“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千一万个谢松原都不够你们用的。说要培养免疫血清,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搞出来了么?一帮饭桶!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取代谢松原坐这个位置。看你那会儿说得天花乱坠,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

许石英脸色煞白,藏在身后的拳头握紧,低声解释道:“不是我们故意拖延,主要是……主要是他的体质确实比较独特,但是,但是我相信,绝对会有办法的!只是我还没有找出来而已。吴先生,请您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男人嗤笑:“相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会真的觉得,区区一个谢松原身上的血,可以支撑董事会日后所有的实验计划吧?如果直到他的血被抽尽了,你还没找到方法,你来说说——董事会该怎么处置你比较好呢?”

许石英的额头上汗如雨下。

他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额上渗出的汗珠,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说:“不可能的!他谢松原再怎么特殊,也不可能会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这世上一定还有和他一样的人,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可能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变异的人在全球总人数中占比还不够大……总之,总之事出必有因,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话音戛然而止,就被对方打断。

吴先生他……居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太过于荒谬或是好笑的事情,以至于忍俊不禁,笑得断断续续,前仰后合。

笑到甚至从眼尾沁出眼泪。

许石英惊异又恐慌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吴先生?”

男人足足自顾自地笑了十好几秒,这才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一个等待他回话的许石英。

“你在狗叫些什么呀。”吴先生纳闷地笑着,伸手拂去眼尾的湿润痕迹,一边摇着头说,“他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人能代替得了他。”

“谁都不行,蠢货。”

……

深夜,基地内的人潮渐渐散去。

关押着谢松原的冷清房间里,忽然到来了一位陌生访客。

听到敲门声的谢松原和身旁的小八爪面面相觑,最后,他将手中的小怪物向上一抛,起身开门。

小八爪在空中大大伸展开自己的四……无数肢,用触手的末端勾住上方的吊灯,借力爬了上去,又一次变成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乳白色。

“谁啊?”白袖端着连汤汁都被小八爪舔干净的空锅刚走不久,谢松原以为他有什么事,去而复返,因此并没有多想。

待到门扇徐徐在眼前推开,才发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谢松原未曾预料的脸。

那位吴先生站在门口,歪着头冲他微笑。那笑容像是顽劣的恶童,和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并不那么相配。

谢松原一怔。

“嗨。”吴先生用一种熟人再见面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如同在品尝他的失意与落魄,得意又怜悯,“真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已经这么拉了。这还是我那天之骄子般的亲爱好兄弟吗?你说呢?——”

“哥哥。”

“谢松原?谢松原——”

有什么人在耳边呼唤他。

声音由远及近,温和地充斥着他的整个脑域。

谢松原躯体一晃,猛然张开双眼。

……他醒了。

近前就是白袖那双颜色浅淡的剔透眼球,这双形状优美的深邃眼睛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眼神茫然不解,又透着一点担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才怎么都叫不醒——”

话没说完,就被谢松原抓住了还捂在他脸侧的一只毛茸茸豹爪,放到面前,深吸一口。

过了几秒,又觉得不够,再把白袖的另一只爪子拿过来埋。

脸颊紧贴着漂亮猫猫软乎乎、粉扑扑的肉垫,仿佛灵魂也得到了洗涤与升华。

像雪豹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一个清理得不好,身上很容易有怪味。可是白袖很爱卫生,平常哪怕露出兽爪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爪子清洗揉搓得干干净净,肚子上的毛也经常用梳子打理梳顺,整个人闻起来还是香香的,爪趾间尤其有一股淡淡的洗手液气味。

谢松原几乎整张脸都埋进了白袖的一对豹掌中,无意识地让脸颊在男朋友无比治愈人心的豹爪内侧蹭蹭,同时深深地吸气,呼气。

果然,豹豹拯救世界。

直到两三分钟过去,他才像终于在豹豹充电桩这里补充满了能量一样,将脸抬了起来,转而搂住白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然后继续一头扎进白袖脖颈处冒出的浅浅灰白绒毛里:“豹豹,你的毛好暖和。”

白袖:“……”

他不明所以,用厚厚的爪子摸了摸谢松原后背:“你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谢松原的情绪有点低落。按理来说睡了一觉,正应该是精神充沛的时候,哪怕有些起床气,也不该是这个状态。

白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松原,只能努力让自己脖颈边的毛又长密一些,方便谢松原吸,好让他更高兴一点。

“也不算吧,就是,忽然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谢松原迟疑了一下,心想如果那是噩梦,白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呢?

所以否定了对方的说法。

况且在回忆里,白袖是那么可爱。尤其当这个人每次看向自己的时候,尽管对方那时还没有变异,谢松原还是忍不住将其幻视成一只猫。

那种满脸都写着“猫猫很喜欢你”的冷酷猫咪。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只要稍微了解猫这种动物行为习惯的人就能看出来,自己在这只猫的眼里有多么不同。

原来这只豹豹,他是真的曾经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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