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2/2页)
他呼吸有片刻的凝滞,眼神落寞中带着对女子深深的疼惜,叹道:“你的幸福,不是在他身上吗?他还活着,还一爱一着你,你何须如此?”
她缓缓缓缓地转过头,眸底一片苍凉,嘴角噙着一丝薄凉的讥讽,出声质问:“你以为……事到如今,我和他还有幸福?走到这一步,你……可满意了?”
从那一盒骨灰被扬起的那一刹那,她清晰的听见了,幸福被折断的声音。原本这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是无忧为了救她,在那个十万人的宣德殿外,放弃了一江一山,放弃了一切,将他母亲的遗体留给了他的仇人,致使了如今母亲被挫骨扬灰的结局!无忧他是那样一爱一他
的母亲,他如何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也许他不会后悔救她,但他必定为此背负上对母亲的愧疚,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他自己。而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生,幸福于她,似乎总是烟花一瞬,灿烂过后,留下的是恒久的哀伤。看不到希望的人生,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宗政无筹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张嘴吐不出声音。这一趟渝州之行,他也许不该来!他一向理智谨慎,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是这一次,他所有的理智都敌不过对她的思念,不顾一切的来见她,难道竟错了吗?他想过,就那样死在她手里,也很好。
可是,任他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但他的命运,似乎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掌控在别人的手中!
“容乐……”他想说对不起,却被厉声她打断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请你走开,不要让你们肮脏的双脚踩到了母亲的骨灰!”
她跪在自己挖的那个土坑前,坐在自己的脚上,双一腿已经麻木,没有半点知觉。却又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想杀人,你快走吧!”说完自顾自地继续挖着,不再理会身旁满目悲伤的男人。
宗政无筹没有走,反而对远处的侍卫大声吩咐道:“还不去找工具来帮忙。”
“不必。我不想假手于人。”她冷漠拒绝,不留余地。
宗政无筹皱眉,忍不住将她扯起来,低声叫道:“你别总是这么固执!像你这么挖下去,三天三夜,这雪都化了,你什么也埋不了!”
漫夭却冷冷道:“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一操一心!”
宗政无筹无奈起身,身一子晃了一晃,立刻有侍卫上前搀扶,他回到软轿之中,再次吩咐:“通知李石,关闭回瞳关,派大军去前面守着,三日内,这条路不准任何人通行,违者格杀勿论。”
“遵旨!”
三日三夜,不停不歇,一个小而浅的土坑终于变成了一人之深,有两具棺木大小。女子脱一下一身上的狐裘,一袭单衣跪地,用狐裘扫雪,将十丈之地未曾化去的冰雪埋在土坑之中,用土壤盖住,在那坑前立了根木桩,被削平的木桩之上,什么字都没写。
宗政无筹坐在轿中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再没开口说一句话。天气愈发的寒冷,他伤口恶化,任李石如何请求,他都置若罔闻,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悲伤和绝望气息的女子,他早就绝望的心更加的死寂。
他一直在不断的问自己:如果他不来渝州城,他是否会阻止母后将云贵妃的一尸一体挫骨扬灰?如果他答应宗政无忧,强制命令李石先送上骨灰木盒,是否她就不用这般绝望的掘土埋雪?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到最后带给她的都只会是伤害!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坚持了三个日夜,在身心双重折磨下,他终于没能支撑下去,昏倒在轿子里,李石连忙让人将他抬回去,找大夫救治。
又一个黑夜的来临,她做完所有的一切,四肢乃至整个身一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就连想抬一下眼睫都是那样的困难。鼻息微弱却灼烫似火,双手指甲断裂,指尖血肉模糊,泥土渗进皮肉,与鲜血一起凝结成块。她呆呆地跪在木桩前,眼泪尚未流一出就
已经结成了冰,喃喃念道:“母亲,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他!”
以剑支地,她想撑起身一子,却无从站立,努力尝试了几次,每一次都是还未站起就已经摔了下去。她躺在地上,悲哀地仰望着天,天空浮云处处,茫茫无际,她缓缓合上双目,干裂的唇一瓣在风中微微颤一抖。
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她躺在尚栖苑的寝阁大床上,双一腿依旧麻木。迷迷糊糊中,听人说:“一娘一娘一寒气已经入骨,这双一腿怕是……”
“怕是怎样?”
“怕是……不容易复原。”
“竟如此严重!肖大夫,你赶紧想办法救治,如果一娘一娘一的腿真有个好歹,你我一家老小,恐怕一个也逃不了!”
“是是是……俞大人,小的这就想办法。可是……一娘一娘一金玉凤体,小的想为一娘一娘一施针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你快去。”
“是。”
膝盖处密密集集的麻痛感传来,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轻轻动了动,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大夫施针已经完毕,她的腿总算有了点知觉。见她醒来,那大夫吓得慌忙跪下连连请罪。
她有气无力,微微张口,嗓子火烧一样痛,哑声道:“起来罢。俞大人,皇上现在何处?”
帘帐外,俞大人忙回道:“回禀一娘一娘一,皇上三日前不知何故,连夜离开了渝州城,听说是回了一江一都。”
她黛眉微蹙,垂下眼睫,尽量平缓语气,问道:“可曾留下什么话?”
俞大人回道:“禀一娘一娘一,皇上交代,等一娘一娘一想回一江一都之时,让微臣准备一辆舒适些的马车护送一娘一娘一回去。”
想回一江一都之时?他不在,她留在渝州城做什么?她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颤了几下,握紧被角,十根手指都被厚厚的布帛包一皮扎起来,粗肿而笨重。过了半响,她又问道:“那十四国的使者……”
“这个请一娘一娘一放心,微臣奉皇上旨意好好招待十四国的使臣,昨日派人分别护送他们离开,应该……不会有差错。”
“应该?”漫夭睁眼,目光陡然凌厉,道:“不能是应该,必须是肯定。你派了多少人护送?”
俞大人微愣,连忙回道:“每个国家使臣,明处安排了百名护卫,暗处还有……”不等他说话,漫夭双眉一皱,“你这是在扩大敌人的目标!”
俞大人虽然才学有限,但也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此刻见她这般反应,只当她是因为皇上提前离开而心里不痛快,不禁有些不以为然,道:“微臣派去的都是从军队中挑选出来的一精一英,一娘一娘一不必担心。”
漫夭撑着身一子坐起来,面色肃穆,语气严厉道:“不用担心?只怕出了事你一颗脑袋担不住!你速速派人伪装成各国使臣的模样,抄小道走,尽量在一天内赶上他们,扰乱敌人的视线。现在就去办。”
俞大人觉得自己的办事能力被怀疑了,不觉有些不痛快,暗暗想着,她一个后宫嫔妃多管闲事!但碍于身份,他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听命行一事,连忙领命退下了。
漫夭叫来府中的管家,吩咐道:“立刻准备马车,本宫要回一江一都。”
肖大夫惊道:“一娘一娘一,您的身一子……”
她淡无表情道:“不碍事,你去帮本宫开几幅药备上。”
战事要提前了,很多事情还没办妥,她得赶紧回去。俞知府的管家办事效率很高,一炷香的工夫,马车和路上所需之物皆准备齐全。
两名丫鬟扶她上了马车,她闭着眼睛躺在厚厚的锦被之中。
一路颠簸,她浑浑噩噩,日夜不知。
一江一南皇宫,议政殿。
“她可回了?”埋头在政务之中的皇帝无意识的又问了一句,这是他今日第四十九次问到这个问题。
“回皇上话,一娘一娘一还未回来。”祥公公恭敬小心的重复着答案。总觉得皇上这一次回来,有什么变了。他很奇怪,皇上和一娘一娘一那么恩爱,形影不离,走的时候是一起走的,为何回来却只有皇上一人?
宗政无忧习惯一性一的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一眼放在旁边的母亲的遗物,那件绣有莲花的衣袍。他眼底一陰一郁,神色哀伤。那一夜,他心情悲恸,纵马狂奔,只用了两日便赶回一江一都。处理政务,校验军队,筹集粮草,不让自己有片刻的分神。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
对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为阿漫所放弃的一切,他从来不曾后悔,也不曾有半分犹豫,可如今,他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一向狂傲自负,自以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他办不到的事,然而,这一次,他竟如此无力,害得母亲一尸一骨无存,他连骨灰都保不住,他枉为人子!若不能早日攻入京城,将傅鸢那个狠毒的妇人千刀万剐,他又有何资格拥有幸福?
“皇上,俞知府传来消息,皇妃在回一江一都的路上。”冷炎突然现身。
宗政无忧微愣,眼底闪过一丝期盼,吐出一口气,问道:“她……可还好?”
冷炎道:“信上未提及,想必无事。”
宗政无忧点头,没事就好。“无隐楼的人马聚齐了?”
冷炎应道:“是。连同在江湖中招揽的武林人士,共八千七百人。”
宗政无忧道:“武林人士单独编成一支军队,以备后用。”
冷炎领命,望着他埋首的日渐消瘦的身影,
也无意做武则天。”在她眼里,国家,天下,民生,都不如那一个人。而她,只是想帮助她的丈夫,仅此而已。
罗植奇怪道:“武则天是何许人?”
漫夭忘了,这个时代还无人知晓武则天这样一号人。她淡淡道:“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帝。”
罗植一怔,历史上还有女子当过皇帝吗?他竟从未听说过。他愣愣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她有时候语带深意旁敲侧击,用行动提点他,有时候又直接而坦率,让人惊奇。她似乎什么也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她用一天的时间,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皇权的不可侵犯
、对女人不可轻视、机会在于人的把握、成败本无定律……他所
第三日傍晚,西城天水湖人山人海,将尚未开门的拢月茶园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城府尹得知此事,连忙安排百余衙卫来维护治安,以保离王殿下安全。
这晚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湖面如镜。离王宗政无忧与九皇子到达天水湖岸,拢月茶园才刚刚开门,并宣布以后每日只接待二十位客人。人群开始喧哗,有人企图滋事,被官府压下。宗政无忧在众人的跪拜声中踏入拢月茶园的大门。
狭长的通道内只悬有一盏暗灯,光线昏暗,通道顶部低矮,走在其中有一种极强的压抑感,仿佛看不到光明一般。
“我听说建造这家茶园动用了京城附近所有的建筑装饰队,我还以为有多了不得,原来还不如大街上的普通茶楼,至少
。
宗政无忧看到她唇上渗出的血迹,目光一震,之前翻滚在他胸腔一内的滔天怒气突然消弭,更升腾起一股闷痛之感,令他不由自主的想抬手为她擦去唇上的血迹,但那只手始终没抬起来。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他眸子一沉,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人,厉声警告道:“都给本王闭嘴!谁再敢多说一句,本王让他从今往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凌厉慑人的气势令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宗政无忧望着女子身上刺目的大红喜服,表情冷酷的说道:“脱了它!跟我走。”
漫夭笑,这个男人还是这么狂妄,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他以为她是什么?他的一奴一才?还是他的宠物?
“对不起,离王殿下,我已经嫁人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傅将军的夫人。即便将军休了我,我也还是启云国的公主,不会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以前是我看错了你,以后不会了。”
她冷漠的说着,抬手一根一根用力掰一开捏住她手臂的他的手指,神色倔强而坚持。
宗政无忧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用尽全力也要逃离他的掌控的决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无力感。身份从来不是他的顾忌,但是这样冷漠决绝的她,却让他陡然心生惶恐。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这一生可以做到无心无情,但这一刻,他对自己万分失望。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十三年来的努力,竟比不上十几日的相伴。假如换作其他人这么不识好歹的违逆他,他可以用千百种残酷的刑罚令其生不如死,不需要多说一句废话。可是,对她,他现在连怒气都没了。
“七哥——”
这时候,九皇子突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万人莫挡的姿态,一进大堂,立刻察觉到情况有异,连忙缓下步子,探头往里慢慢走去。一看到漫夭,他怔了一怔,继而兴奋地一通叫道:“璃月?你在这儿啊?你害得我好找!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为了找你,我是一天也
没睡过好觉,快要累死了!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别人的反应,伸手拍了宗政无忧的肩膀,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边说道:“七哥,这回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府睡觉去。”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堂内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依旧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他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站住了,似是想到什么,双眼蓦地一睁,猛然回头,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了回来。扯着漫夭身上的喜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一身喜服面色深沉的傅筹,以及他七哥那双常年冷漠如冰此刻却纠结着复杂情绪的眸子,他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扯着嗓子大叫:“璃月?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别告诉我,你……你就是启云国容乐长公主?”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璃月?九皇子叫她璃月?众人连忙打眼仔细再瞧这女子的面容,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璃月公子”本身就是个女人,还是个传言奇丑无比的公主!怪不得今日离王会来,可是,也不对啊,她都住进离王府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傅将军?还有那日大殿上公主选夫时璃月公子是在场的,这是怎么回事?
漫夭淡淡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没说话。
九皇子哀嚎一声,抱头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是你,我干什么要挨那一百个板子?”他使劲儿地跺着脚,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百大板挨得太冤了!
宗政无忧眉头一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九皇子立马就安静了,扯着僵硬的头皮,垂了手,立到他身后。
漫夭挣开宗政无忧的手,转身望了望面色沉静的傅筹,对一直呆愣在原地的泠儿吩咐道:“去准备笔墨纸砚。”
没人知道她这时候要文房四宝做什么,难不成事态发展成这样,她还有心情吟诗作画?众人更加疑惑。
泠儿不敢多问,转身便去了,片刻后,笔墨纸砚摆上桌,漫夭亲自上前研墨,动作熟练,力道沉缓。一滴墨溅上她的手,顺着指节间的缝隙缓缓滑落下来,留下一道漆黑的印记。走到这一步,她依旧别无选择。回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她总是被命运推动着向前,沿着既定的轨道,没有选择。
九皇子耐不住好奇,凑过去笑问:“璃月,你研墨做什么?是要作画吗?你看画我怎么样?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一流倜傥……很值得一画……”他展开双臂,原地还转了一个圈,以证明他所言非虚,但那一个圈还没转完,就对上宗政无忧一陰一沉锐利的眼神,连忙停下动作,改口道:“你还是画七哥好了,他……比我好看。”
那语气,十足受气的小媳妇。
宗政无忧嘴角一一抽一,额头多了几条黑线。
漫夭无语,本来沉重悲凉的心境,被他这一搅,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叹出一口气,停下研墨的动作,拿起一旁的朱笔,回身望住傅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异常平静地说道:“将军,请。”
傅筹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没动作。
漫夭又往前递了几分,淡淡道:“此次误了两国和平大计,乃容乐一人之过,容乐自会一力承担罪责。请将军不必多虑,只管写下休书。”
在这个以夫君为纲的年代,被休弃的女子可以说是再无幸福可言,只能孤独终老。因此,她这一行为令人极度不解,众人面面相觑,惊诧至极。换作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还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下跪祈求原谅,有谁会傻到自发请求被夫君休弃?
,那里也不是她的家。
泠儿愣了愣,“那主子想去哪里?”
去哪里?漫夭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离开了,远远的离开。她说:“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远离皇权,远离一陰一谋斗争,过平静生活,让别人都找不到我们……”
她说着凄凉地笑起来,这世界会有那样一个地方吗?一个可以容纳擅离和亲之地的和亲公主的安宁之处。
泠儿慌忙道:“那可不行,皇上不会答应的。”
漫夭淡淡道:“我不需要他答应。”
中已有得意之色,心想,她在这大殿中自能受人瞩目,而对面琴台距离虽然不远,但同等的琴音,从对面传过来势必会弱上几分,这正合了她的心意,连忙笑道:“公主,请。”
漫夭点头,扶着泠儿的手朝对面琴台走去。迎面有风吹来,抖动她的衣袍,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虚浮,令人不禁怀疑,拥有这样纤细单薄身躯的女子,能弹得出那样大气的曲子吗?
出了大殿,走在两座楼阁相连的长廊上,漫夭唇边淡定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了眼曲折幽静的长廊,缓缓抬手抚上左肩,在走到长廊拐角处的时候,掌心聚力朝伤口处猛地一震,一股撕一裂的疼痛猛烈袭来,她身一子不由自主地一晃,在泠儿还来不及扶住她的时候,已然撞上了长廊的拐角。
坚木雕刻的犄角对准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左肩。
从对面传过来势必会弱上几分,这正合了她的心意,连忙笑道:“公主,请。”
漫夭点头,扶着泠儿的手朝对面琴台走去。迎面有风吹来,抖动她的衣袍,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虚浮,令人不禁怀疑,拥有这样纤细单薄身躯的女子,能弹得出那样大气的曲子吗?
出了大殿,走在两座楼阁相连的长廊上,漫夭唇边淡定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了眼曲折幽静的长廊,缓缓抬手抚上左肩,在走到长廊拐角处的时候,掌心聚力朝伤口处猛地一震,一股撕一裂的疼痛猛烈袭来,她身一子不由自主地一晃,在泠儿还来不及扶住她的时候,已然撞上了长廊的拐角。
坚木雕刻的犄角对准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左肩。
为什么要出来阻止呢?你知道父皇那么做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宗政无忧截口,黯然垂目道:“我还没卑鄙到需要靠那种手段去留住一个女人!”
风轻轻吹过他的脸庞,苍白而没有表情。
“七哥……”
“回府。”
宗政无忧再一次打断九皇子的话,语气淡漠一如往常,习惯将所有情绪都埋一进心底。昂首,深吸一口气,再不看任何人,径直与前面的女子擦肩而过,朝山下走去。夕一陽一余晖
漫夭大吃一惊。她缓缓抬眼,目光犀利了几分,却见他笑容坦荡,眼中并无试探,而是一种透彻的了然。她不禁诧异地坐直了身一子,重新审视了面前豪爽大气的男子,君子坦荡荡,形容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
她冲宁千易微微苦笑,先捡了一个最不敏一感的问题,问道:“你……怎知这是我的地方?”
宁千易望了眼门口的侍人,笑道:“别人进园,会有人上前相迎,打招呼并引到座位,只有你进来,他们只行礼,却无别的动作,这是对待主人的方式。”
天怎么了?好像你这一走,以后再也见不着我了似的。”
傅筹面色一僵,继而半开玩笑道:“我突然不想上朝了,想留在家里陪你。”
缱绻难舍的情意自他眼中流一溢而出,漫夭移开目光,他却变得认真起来。
“容乐,假如你真当自己是我的妻子,就要记得……把你的心留给我,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留下一室清寂的空气,搅乱人的心湖。
,面上却无比平静,在众人用担忧的目光望过来以为她会有所表现时,她却放下了手,静立原地,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不做。
临天皇双眉一拧,斥道:“无忧!不可对公主无礼!公主乃两国和平使者,远道而来,你昨日未能出城迎接已经失礼,今日怎能再一胡一言乱语,有失你身份,快向公主赔礼道歉。”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