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2/2页)
“王樟?”
张皇后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要命,她回忆起刚才瞥见的猎猎黑旗上金粉写就的“王”字,因此有所猜测。
王樟,字见森,出自世家高门王氏的旁支。
父母早亡,他早早地投身行伍。当时前线的偏将总是被西戎大败,久而久之士兵们就生出了畏战之心。王樟便是这个时候出头的,以往嘲笑他是没落户的军功子弟畏缩不前,他却总是争做先锋。
宥州一役中,王樟率百名铁骑,且战且行三百余里,攻尽若奴、香罗等六部族,烧尽西戎布置在重镇的粮仓辎重。由此,被西戎侵占多年的汤、宥二州重回大顺,大顺的版图也外拓了六百余里。
一战成名,从此王樟百战百胜,无往不利。宁宥将军的大名响彻朝野,更不用提他后来立下的不世之功,足以青史留名。
对于金戈铁马的儿郎,张皇后向来钦佩,甚至还在皇帝那儿见过王将军的画像。
画上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不提王樟的名字,张皇后肯定以为那是书卷气四溢的翩翩公子,和“杀神”名号相去甚远。
然而,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完全不像画像中的王将军呐。
那是一种特别的气质,哪怕披着纯白的鹤氅也抹杀不掉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威压。疆场杀伐堆积起来的蓬勃戾气,是沁了汗浸了血的,是夹杂着塞外风沙席卷而来的凌冽。
也不怪花架子禁军难以抵挡,饶是久居高位的张皇后,此刻都噤若寒蝉。
男子踏雪而来,抬臂摘掉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
抖了抖鹤氅上的雪屑,男子勾唇一笑,“母后,别来无恙啊。”
这个称呼,加上熟悉的眉眼……
“萧景润!”张皇后难以置信地惊呼。
如絮似绒的雪花之下,立在张皇后身侧的老嬷嬷也认出了眼前之人。
今日这场大雪,这场宫变,一如十一年前。
那是建熙二年末,年仅九岁的小皇帝萧景润被迫禅位给宰相贺茂闻。
次年正月四日,贺茂闻也就是当今陛下在乾恩殿正式登皇帝位,下诏改封萧景润为谦国公,令其居于中都以南的益河行宫。
贺茂闻以顺为国号,仍定都中都,改元永嘉,立建熙朝的太后张氏为皇后。
永嘉三年,益河行宫起了一场大火,把谦国公的寝殿烧得一干二净,只剩几段辨不明的残骨——房梁倒塌,把完整的尸骨砸得纷乱。
这不是秘闻,大顺朝野上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小皇帝萧景润早已随行宫作了土,萧氏皇族男丁也被今上清理得不剩什么。
然而——如今萧景润竟然回来了,还是以这种睥睨天下的全胜之姿回归!
张皇后心性再坚定,此刻也支撑不住了。
她最初是光寿朝的皇后,后来做了建熙朝的太后,十一年前再嫁贺茂闻又成为了新朝皇后,这些年来执掌中宫,外朝不是没有反对的意见。但贺茂闻雷霆铁腕,让众人都闭了嘴。
眼下,萧景润回来了,面对这位背叛了他的昔日嫡母,他会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就当张皇后引颈就戮的时候,萧景润抬手拦住了长刀。
他微微俯身,眯着狼眸打量她,“母后好手段啊,成为我父皇的继后也没几年吧,就和贺贼攀搭上了,也真亏了他衷情,竟还让你稳坐后位。怎么,你现在寻死,是急着见我父皇还是……急着见贺老贼呢?”
张皇后呼吸一窒,颤抖地问:“你什么意思?陛下……陛下……”
“嗯,是呀。”萧景润笑笑,温声道:“你可以称他为大行皇帝了。”
接着,萧景润很好脾气地站在原地,听着张皇后和老嬷嬷抱头哀嚎,片刻后才不耐地挥手,让人把她们二人押下去。
“将军。”
真正的王樟迎了上来,如养心殿里那幅画像所示,端的一副芝兰玉树的儒生样。
萧景润拍了拍王樟的肩,示意他边走边说。
这些年萧景润以王樟之名征战西北,王樟则是他最好的副将,两人默契的配合就是一次次大小战役中打出来的。
“将军,贺茂闻长子触柱而亡,其余三子四女都关押起来了。”
“嗯?”萧景润回头望他,“贺老狗不是就三个女儿?怎地多了一个?”
提到这个,王樟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是贺茂闻和前妻宁氏所生,一直养在民间,近来才被召回宫中,今年十八了。”
算算时间,那就是宁氏发现贺茂闻与张氏有染,断然和离,之后发现有身孕便生下了这个女儿。
萧景润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把她叫回来,为了送终吗?”接着又问王樟,“你这什么表情,这位公主貌若无盐,把你丑得面目狰狞了?”
王樟摇头,“她挺特别的。明明关在同一间牢狱,贺茂闻的儿女们哭声震天,她却睡得安安稳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