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Produce101（十二） (第2/2页)

俞琏静发表完感想后，就轮到了沈意疏。她举起话筒开口之前，台下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不要哭”，把所有人都逗笑了，沈意疏也笑着说道：“感谢这位国民制作人，我今晚真的没有准备眼泪。就像我上一周所说的，走到这里已经很满足了，谢谢所有为我投票的国民制作人，我没有遗憾，希望你们也是。”

张代表说着最后的结束词，让全昭弥带领全体出道练习生向国民制作人问候、表示感谢，并让剩下的几十名练习生都上台来，熟悉的朋友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沈意疏还在向台下举着她姓名手幅的粉丝挥手示意，忽然不知道是谁朝她冲了过来，紧接着她好像被一群人给抱住了，天上洒下粉色的小纸片，眼前是粉雨，耳边是高低声部交叠的哭声，等等，是谁在打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洁琼压抑着哭声，换成中文问，“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说的，是不是？”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沈意疏亲自为她摘去头顶上的纸片，反问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知道这些内幕？别哭啦，今天是你出道的日子，开心点。”

哄好了周洁琼，剩下的水母line又围了过来。金世正爱笑是出了名的，此刻也和康美娜一起泪眼朦胧，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而且沈意疏和俞琏静的票差只有两千出头，说是造化弄人也不为过。

“刚才那句‘不要哭’送给你俩，我就不再说了。”沈意疏笑，“别难过，要为自己开心，以后就是ioi的世正和ioi的美娜了，好前程等着你们。”

“姐姐之后有什么打算呢？”金世正抹了把眼泪，问。

“回国继续念书呗，为了参加101，我要晚一年才能毕业，亏了亏了。”

沈意疏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仿佛真的做了一回赔本买卖，见她好似真的不难过，几人才缓缓止住想哭的心情。

“但是，”康美娜欲言又止，“意疏姐不打算试试别家公司吗？比赛结束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人联系你。”

比赛时就有，但我拒绝啦。沈意疏在心里笑笑，摆摆手说道：“不试了，以后都不试了，如果你们来魔都玩，可以给我打电话。”

回到后台找到自己的东西，沈意疏披上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没完，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简单应付了几句，让母上大人确信自己是真的没有为不能出道这件事难过，短信、微信和kakao还在不停涌入朋友们的信息，反应大致可以分为“意疏（姐）你别难过是韩国人有眼无珠这个女团配不上你”和“m/sm是不是背地里做了手脚不然为什么你没出道”两种，安抚和怒骂，至于第三种……行，正好也来电话了，不知道听了多少个听不懂的“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前辈不会真的来了现场吧？”沈意疏接通电话，抢先掌握聊天的主动权，“还好我没哭，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是。”郑泽运跟着一起来现场给后辈应援的两个队友坐上保姆车，他独自钻进了最后一排，“你早就决定了不签约？”

“是。”沈意疏关上休息室的门，站了一晚，突然坐下来头还有点晕。

“那天你也是在搪塞我？”

“是。”

“你骗我。”

前排的车学沇和李在焕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诶——”这么说沈意疏可就无法苟同了，她又没有答应他什么，噢，直到最后也会尽力做的，她做到了呀，带病演出还保持着完美无缺的仪态，谁看了不说她是爱豆模范，“前辈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刚出黄代表办公室就来见你了，签不签约这么大的事我哪能立刻做出决定？不过有一点是没说准，我确实就是很不知好歹。”

她这样坦率地直刺自己，反倒让郑泽运无法继续质问她了。看见沈意疏在宣布排名时表现得那么胸有成竹，他以为她早就和公司达成了签约意向，直到张根硕宣布最后一人是俞琏静时，他才反应过来，继而感受到一股无名的愤怒。她那张美丽的脸始终平静微笑着，就像开了上帝视角的程序员在俯视玩家，看她们在这场生存战中苦苦挣扎，在决赛夜被微小的希望扼住咽喉艰难呼吸，她却可以轻盈维持一身洒脱，凭什么？

沈意疏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前辈知道黄代表开给我的条件是什么吗？签约后在ioi活动期间和其他人一起组团出道，虽然我是外国人但依然可以列为主推成员，想念书可以继续念书，想做音乐公司也支持，条件很好吧，但我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

“只要我签约就能出道，也只有我还能出道。今晚，娜英、美娜她们会像前辈一样祝贺我出道，我没办法……”她停了下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无法顺畅地把话说完，“没办法坦然地接受美娜对我说这种话。”

黄世俊对自家女团没个清晰规划在沈意疏看来糟糕但不够致命，jellyfish别的不行但音乐质量很行，女团只要歌不难听造型过得去跑商演也能赚钱，唯一无法接受的是她会挤占其他人的位置。是，她的人气是配得上一个堂堂正正的出道位，但只要没有真正拿到手就不能称之为自己的东西，这个比赛确实不够公平，但她不愿意在不公平的那一端再加一块砝码。

我不出道做/爱豆还可以回去念书，但美娜呢，她会不会从此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如果有一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我应该如何面对她，作为一个偷走她人生的队友吗？

这个想法从离开水母就一直萦绕在沈意疏心头，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做不到安心成为既得利益者。被说傲慢也好，不知好歹也罢，她只想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可是本来就有一个位置是……”

“没有什么是本来就属于谁的。”沈意疏冷酷打断，却因为说得太急又咳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咳嗽声持续了很久，郑泽运想不注意到都难：“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感冒发烧了而已。”她回答得轻描淡写，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咳得像个肺病患者，“jellyfish谈了两个出道位，另一个属于谁都有可能，我签约就会抢走这剩下一个，对娜英或者美娜，我就是改变她们人生的小偷。”

“我不想做小偷。”

郑泽运愕然，他听见她……哭了。

沈意疏没有出道这件事当晚就上了中韩热搜，朋友们也十分错愕，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此时还没有多少人会往做票这种可能性上去想。带病支撑完决赛的当事人向staff说明情况后独自打车回了医院，又是唱又是跳，后面因为一通电话情绪还小小地崩溃了一回，感冒发烧升级成肺炎，狠狠在医院躺了一个周。

这下更坐实了友人们关于“沈意疏因为错失出道机会而五内郁结重病住院”的猜想，当即痛骂m不是人，居然把好好一个门面/ace/绿卡给放走了，沈意疏百口莫辩，先不说她只是肺炎，而且决赛前就感冒了，怎么会轮得到不出道来做生病导火索？

但是别人怎么想她管不着，解释后不信就算了。期间一些关系还不错的练习生有来探望，大家简单休息后又恢复了练习生活，来看她也是趁着假期没结束。得知沈意疏没有签约经纪公司的想法后，众人虽感诧异却也理解，往前是一条不知有没有回报的路，往后是肉眼可见的光明坦途，甚至不需要多考虑就可以做出选择。

出院当天，沈意疏迎来了一位既意外又不意外的客人，她看了眼时间，离八点还差六分，怎么会有人这么早就来探望？

郑泽运：“你昨天说你九点半要去办出院。”

沈意疏（崩溃）：“虽然如此，但是……前辈你不是应该在练习室为回归练习吗？”

意外是郑泽运真的过来了，不意外是他头天晚上问了她医院和病房号，她当时还在调侃说你真要来的话记得带点啥，结果他居然真的带了束花来，救命——

“我待会儿就回去。”要回归不假，要练习也不假，郑泽运看了这一周的日程，只有这天早上比较空，于是才买了花来医院。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意疏收下这束非洲菊，放在茶几上，她转成肺炎住院后就住的单人豪华病房，钱是其次，清静最重要。

老实说，换成其他人，回归前挤出时间早起买花看望一个关系算不上特别亲近的后辈，还是异性后辈，沈意疏绝对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但郑泽运是个很神奇的人，话少而且透明，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所以她才会认为他是个稚拙但真诚的人。他觉得应该来探望，就来了，觉得应该送点东西，就买了花。

“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前辈要是没吃早饭的话可以拿出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吃了的话就请帮我热一下，谢谢。”既然人来了，沈意疏就毫不客气地支使着，反正她现在还能算是“病人”嘛。

郑泽运站得离冰箱很近，于是乖乖照做，这不愧是间豪华病房，茶几沙发空调电视冰箱微波炉洗手间一应俱全，当然一定不便宜就是了。

出门前已经在宿舍吃过东西，郑泽运就只热了一人份的早餐，给牛奶插上吸管撕开三明治包装纸才递给沈意疏，她一边吃，他一边说：“对不起，我那天……”

“打住！”沈意疏咬下一口三明治，“如果是为了决赛夜那通电话特意过来向我道歉就不必了，前辈已经在kakao上说过一遍，我不喜欢把一件事反反复复说上许多遍的男人。”

这原本是句有些冒犯的话，郑泽运却听得心脏狂跳，她这么说，他也就顺势换了别的话：“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其实还没想好，在考虑是待到房子的合约期满，还是尽快转手回国去。”沈意疏说，“但回去只是早晚的事，长远来说的话，会继续念书。”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放弃了在101的出道机会，别的中小型企划社也运营不了她。

“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当然要念完，而且前辈，我没有做/爱豆歌手的梦想了。”

“因为produce的幕后交易吗？”郑泽运问，哪怕知道她再走这条路的可能性微弱，但听她亲口说出放弃，他仍然感到了一丝心痛。

“其实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只是我太天真。”沈意疏笑得有点苦，“就算没有意外触及这些幕后交易，我大概率也是剪辑的既得利益者，吃够红利再来说不公平很像无病呻吟，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那就不做，念书也很好。”

“以后会作为普通人沈意疏一直为你们应援，加油！”

“那，”对上她的目光，郑泽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会再见吗？”

沈意疏咬住吸管愣在原地，她的某些固有认知开始动摇了，但是——

“会。”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