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042章情与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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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东流一脸戏谑,看着宗不器走到桌旁,撩袍坐下。
那两位学子站起身,拱手见礼:“学生见过勇毅候。”
宗不器淡淡道:“在家里不拘虚礼,二位请坐。”
杨子敬和陈向卿:侯爷好风度。
奚东流内心:哼,装样!
宗不器看向对面之人:“不知二位今日前来……”
杨子敬被他盯得略不自在,陈向卿忙打圆场:“学生是为昨日之事而来。想必侯爷听说了,我二人昨日与一女子论辩,事后才知竟是令妹。令妹昨日摔伤,皆因此事而起,我等心中实在难安,因此特来探视,也为昨日唐突之事向侯爷及令妹道歉。”说着向杨子敬递了个眼色。
杨子敬稳了稳心神,拱手道:“学生昨日言语轻狂,多有冒犯,请侯爷恕罪。不知云姑娘此刻……”
宗不器喝了口茶,将茶杯搁回桌上,杯底磕碰桌面,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杨子敬顿时问不下去了。
宗不器容色不变,静静看了他片刻,见那杨子敬尴尬又紧张,似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舍妹自幼性子顽皮,言语无忌,却非不讲理之人。二位既诚心道歉,本侯就代舍妹受了。说起来,此事皆因本侯而起,陛下厚爱赐赏,为臣者只有欣然受之,然后忠君以报。至于当不当得起这个赏……”话声顿了一顿,“本侯无暇考虑,也不在意旁人非议。”
杨子敬一脸愧色,头低了下去。
陈向卿见状,忙道:“自然当得起!其实我二人心中对侯爷也是多有敬服,尤其昨日听完令妹一番话,更觉心胸眼界尚需多多提升。若此时有酒,当敬侯爷一杯,”说着端起茶杯,“学生等,便以茶代酒,望侯爷恕了我等无心之过。”
陈向卿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家。其舅余雅正开的虽是书坊,到底也是商贾,他偶尔去坊中帮忙照看,见多了人情往来,说话做事自然圆融几分。
而杨子敬的父亲,则是从八品国子监典簿杨修,身居微末之阶,对上要巴结,对下要拉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能保得官身。哪知亲儿子上来就替自己得罪了三品侯爵,一气之下将他好一顿捶打。杨子敬从小见惯了父亲四处逢迎的样子,很有几分瞧不上,便养成了自矜自傲、蔑视权贵的性子,其实也是自卑作祟,偏他这点耿介又不彻底,于是说话办事便显得顾前不顾后,有点愣。被父亲揍了一顿后清醒过来,于是拉着陈向卿作陪,来云府赔罪。
宗不器端起茶杯示意一下,却没有喝:“二位是太学院高材生,须知口舌之利胜过刀兵之器,往往伤人不利己,日后论辩之时,若能够多方考据,谨言慎行,那此事便也算一番经历了。”
杨子敬和陈向卿郑重拱手道谢,心想:侯爷好涵养。
奚东流面无表情:接着装。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宗不器微微翘了嘴角,喝了口茶:“说起来,我三人看上去年纪相当,日后私下里不妨你我相称吧,至于过去的事,二位也无须放在心上了。”
杨子敬和陈向卿听闻此言,心下顿时一松,面露喜色。
四人续过年齿,很快便兄弟相称,聊起了文论和朝政。
杨陈二人惊觉宗不器并非文墨不通的武夫,相反,其见识才学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心下折服。对视一眼,暗叹:宗兄好才学。
奚东流继续面无表情:他已经懒得吐槽了。他只想知道,宗不器这番又打又喂的花样,是为哪般?
很快他就知道了。
四人正说到热闹处,翠黛匆匆走来抱厦,将宗不器叫了出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宗不器转身回到座位上,座中三人只见他眉间微微皱起,带了愁容。
杨子敬此时对宗不器是满心的崇拜敬服了,他这人也是直,看不上一人的时候,是死活都看不上,若谁能让他心折,那就恨不得为人两肋插刀。自觉和宗不器熟了几分,便率先开口道:“宗兄可是有何难处?”
“嗯?”宗不器似是在想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事。”说着继续愁眉不展。
杨子敬见状,恨不得学江湖义士拍胸脯了:“宗兄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咱们大伙儿出出主意一起解决,岂不更好?”
陈向卿也随口附和:“是啊。”
宗不器神色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这样,我有一个好友,资助供养了保宁坊的一家慈育院,今年战事连连,院中孤儿老弱激增,且开销极大,如今他有些捉襟见肘了,便来同我借钱,”说到这面露尴尬,“二位也知道,我一个武将,俸禄也就养活自己罢了,寄住在叔父家,也不好多添烦扰……有心想帮,却力有不逮,想来,也只好当几样随身物品……”
“宗兄这是何话!”杨子敬当即皱眉,面色不忿,“岂能让你当物支援?这等行善积德之事,你不同我们开口,倒让我们无意之间枉做冷心无情之人了。”
陈向卿斟酌道:“宗兄的朋友……可是认得云梦泽那位?”
今年初夏,云梦泽曾帮助好友募捐,如今那位好友又求到了宗不器这里……陈向卿一时想不清哪里不对,只是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之感。
宗不器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但既然能说出云梦泽,想来也了解几分内情,便点点头:“正是。”
杨子敬目露疑惑:“云梦泽是谁?”很快又挥了挥手,“无论是谁,宗兄的朋友就是我等的朋友,且容我等出一份心意。待我回到学里,再号召学中之人一同出力,届时募得资财,送到你手上。”
宗不器犹豫片刻:“也好……太学学子自是心怀仁德大义之人。只是募资不必经过我,还请杨兄亲自交给慈育院管事,日后院中花销名目,管事也会呈送各位。有杨兄和陈兄这等善心之人相助,想来慈育院的老弱妇孺能平稳度过这个冬日了……”
杨子敬深觉责任重大且义不容辞,一心要把这事办好,且就在说话的功夫,他还有了更好的主意:“单靠救济不是办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依我之见,最好帮慈育院中人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待我回到学里,问问是否有人需要书童仆婢,安排则个。”
宗不器一脸感激:“还是你有办法,那就托赖杨兄和陈兄了!”说着端起茶杯,敬了二人一杯。
一直没说话的奚东流,瞥到宗不器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虚伪又能装的混蛋。大棒加上胡萝卜,将杨子敬这个笨蛋收得服服帖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杨陈二人离开云府后,宗不器和奚东流依然坐在抱厦里,桌上的茶也换成了酒。
奚东流闷了一口酒,愤愤咬牙:“这二人是来道歉的,不仅被你讹了一笔银子,又担了一身差事,偏偏还对你感恩戴德、敬服不已,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无耻的?”
“我是给他们机会行善。”宗不器拎起酒杯抿了一口,“云筝重伤在床,他们来动动嘴皮子就想心安理得地过去了?若非看他们书生文弱,我倒更乐意打出去!”
奚东流心中有一万句骂人的话,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恶毒腹黑……最后也只是无语望天。
宗不器也在望天,今日天气阴沉,眼看就要下雨了,云筝的伤又该疼得厉害了。
想到此,也不再逗留,起身往抱厦外走,随口对奚东流道:“你回家吧。”
奚东流瞪眼:“姓宗的,我是客人!你有没有点礼数?!”
“我不想送一个醉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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