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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舅们把菜陆续地端上来了,没有山珍海味,都是东北乡村土菜,摆满了长长的小炕桌,最开始端上来的是小鸡炖土豆,然后还有炖芸豆、小葱拌豆腐等等,主食是葱油饼和小米粥,最后看到老舅们端上来的一大盆蔬菜和一盘干豆腐,我立马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盆菜,红红绿绿,新鲜水嫰,有精致的小旱黄瓜、嫩绿小葱、红彤彤的小水萝卜、紫油油的小茄子,还有婆婆丁等一些野菜,特别好看,还披着未沥干的清水,不过这些生的菜怎么吃呀,尽管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这一大桌的菜已经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很想大吃一顿,但面对这一大盆生的蔬菜还是不知所措。看到父亲母亲和老舅他们,想吃什么菜就用手抓起什么菜,蘸一点酱就吃,吃得是津津有味,或者是把菜卷在干豆腐里,再抹点大酱吃,我也学他们的样子吃,拿起一根小旱黄瓜蘸了一点酱就吃,哎呀,不吃不知道,一吃不得了,真的好吃呀,在湖南四川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呀。酱香、小黄瓜的清香、干豆腐的豆香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味蕾,让我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什么好吃的我都没怎么记住,只有蘸酱菜的味道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吃蘸酱菜也成了我的饮食习惯,无论在哪里生活,总是要自己做点蘸酱菜吃,尽管菜不是东北的,缺少点东北菜的香味,但还是乐此不疲。
东北蘸酱菜,是一道原汁原味的东北菜,也是一道土啦吧唧的东北名菜。说它是原汁原味的东北菜,是因为它有别于祖国其他菜系的煎炒烹、汆炸涮,制作方法极其简单,只需将各种时令蔬菜食材清洗干净就可蘸酱食用,当然还是用东北的蔬菜最好,这是因为东北土地肥沃和病虫害少,所以东北的蔬菜格外好吃。另外东北的蔬菜在生长的时候,不浇那些肥水,所以比较干净,只需简单清洗就可以放心地吃。蘸酱菜的各种蔬菜基本都是生吃,生吃不仅能极大地保留蔬菜本身的营养,又能品尝到蔬菜自带的甘甜和芳香;说它是道名菜,是因为在东北,无论多么高档豪华的饭店,还是街头小酒馆总能看到蘸酱菜的身影;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不论你点过多少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最终还是少不了来一道蘸酱菜,蘸酱菜既解油腻又开胃,更是营养丰富;说它是道土啦吧唧的菜,是因为它的食材普通和广泛,普通到随便什么百姓人家都能吃得起,想吃就吃,广泛到什么菜都可以做蘸酱菜,只是因季节的不同而菜有所不同。当然光有这些菜还不行,少了酱,就不成蘸酱菜了。酱还是很有讲究的,必须用东北的黄豆大酱,没有东北大酱,也就没有了蘸酱菜的灵魂了。如果再放二个鸡蛋炸成鸡蛋酱,那就更是香得不得了了。
黄豆酱,是东北农村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一种调味品,每年的腊月,家家都要烀黄豆,将烀好的黄豆制成酱坯,再用纸和草包好后挂在房梁上自然发酵,经过一冬的发酵,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将酱坯从房梁上取下来,洗掉因发酵长出的毛,再将酱坯掰成块,放到大缸中,加上适量的食盐和凉白开水,进行第二次发酵,第二次发酵一定要放到院子里,接受阳光的照射,没事的时候用酱耙子再捣一捣,再经过一个月左右的酝酿,大缸里的黄豆酱就开始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这时酱就做好了。黄豆酱不仅味道佳,而且对人的身体健康也有好处。食用黄豆酱是可以维持人体的不可或缺的维生素,还能开胃提振食欲,据说还有防止脂肪肝形成等一系列的好处。
东北人豪爽大气、热情好客的性格不仅体现在生活中,也体现在饮食习惯中,不讲究菜品的精致,只讲究美味实在,一点都不带虚伪,蘸酱菜就是最好的证明。
到老家后的第一天让我感到充实兴奋。
第二天一早,父亲母亲就带领我们一起去大伯家,大伯家住在胡家店南边的张利村,不是很远,大约有三四里地吧。当我们来到张利村头时,大伯早就在那里翘首以盼了。大伯比父亲大二三岁,但比父亲显得要老很多,黝黑的脸庞,多日没剃的胡须,风霜刻下的皱纹,略微弯曲的腰板,一看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很快我们就到了大伯的家,大娘正在院子里杀鸡。父亲和大伯从小相依为命,这又是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大伯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父亲看了看房子和院里的菜园子,知道大伯家的生活不如老舅家好,就问做什么饭,大娘说烙葱油饼和小鸡炖粉条,父亲就赶忙接着说,就别烙葱油饼了,还是烀一锅大碴子吧,大伯马上拦住父亲的话说,那哪儿行啊,平时我们总是吃大碴子,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怎么能吃粗粮呢?父亲说我这么多年没吃过大碴子了,现在是特别想吃大碴子。所谓的大碴子,就是大颗的玉米粒,东北人通俗就叫大碴子,是东北方言。玉米是一种最普通的粮食,种植简单,加工容易,食用方便,老少皆宜,百吃不厌,经济实惠,营养健康。东北人用玉米大碴子加上红芸豆煮出来的粥,叫大碴子粥,是粗粮饭馆里最受欢迎的主食,用东北人的话说:嘎嘎地好吃。父亲说要吃大碴子粥,一方面是父亲真的想家乡的粗粮的味道,另一方面我看出父亲好像是舍不得吃大伯家不多的细粮。父亲又看看大娘正在杀的二只鸡,就对大伯说,哥哥,我们到松树趟子去采点蘑菇吧,大伯说好啊,说着就到下屋找来两只柳条筐,我和大伯大儿子就跟着父亲和大伯走出了村庄,母亲就和大娘一起在家张罗饭菜。
在张利村和胡家店之间是一条铁路,是哈尔滨通往北面的伊春和佳木斯的,铁路两旁是防护林带,很快我们就进入了防护林带,一排排的落叶松树在铁路两旁向远方延伸,笔直的树干,墨绿的松针,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松树的味道,脚下是长年累月落下的枯黄的松针,踩在上面像地毯一样松软。我并不认识什么蘑菇,只好跟在父亲和大伯的后边,父亲和大伯边聊着家里的事边四处张望。不多时我们就陆续发现蘑菇了,有的是刚刚从枯黄的松针下拱出来的黄褐色小蘑菇头,有的是栗褐色的带伞的大蘑菇,有时只能采到一两个小蘑菇,有的时候会发现一片蘑菇,每当发现一片蘑菇时,我都会兴奋地喊道快来呀,这有这么多蘑菇啊。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采了有五六斤的样子,父亲说差不多了,够吃了,咱们回去吧,就这样带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