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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石头是艰苦、枯燥的,这不仅是对体力和意志上的磨练,更是对人的自尊心的考验。在体力上,我不是成年人,干一天的活就会很累,但第二天上半天学后,就不那么累了;在意志上虽不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道理,但总还是觉得,小时吃点苦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母亲常说:“不吃苦中苦,难得甜上甜”,所以,在我的内心吃苦的信念是坚定的,无所畏惧的;对于自尊心的考验,则以前二项要难得多,在我众多的江油同学中,真正砸过石头的人并不多,我的印象中,好像他们的家庭条件都比我们家要好,我们家六个孩子,别人家最多的好像只有四个孩子,别人家孩子穿得总好像要比我们好,吃得也比我们好一些,我们家生活总是很拮据,所以有时我心里会有一些自卑感,因此参加学校里的活动并不多,除了上课之外,大量的时间都是去砸石头了,老师对我的印象也不深,学校和班级组织的各种活动,都没有我的份,我不是文艺骨干,不是体育骨干,不是班干部,加入***也很晚。虽然我在班级里并不重要,可有可无,但我的内心并不空虚,我有我的追求,我有我的乐趣,有的时候我会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玩,打篮球或打乒乓球,或是去野泳,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去砸石头,因为我的追求,就是要减轻父亲和母亲的负担,由于我有我的乐趣的追求,所以原来的自卑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自卑似乎对我没有产生过太多的负面影响,反而激励着我要奋进,要自强。就这样,我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始终坚持着砸石头。
在离开江油四十五年后的一天,有个同学在微信上找到我,把我拉进了同学群,聊起分别四十多年来的各自情况,当他们得知我当过工人,参过军,上过大学,是团级干部时,无不感到惊㤉,当年又黑又瘦又丑又默默无闻的同学,这一生是有声有色,很精彩。是啊,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平平常常,碌碌无为的一生,并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一个人的命运很重要,但一个人的信念、意志和追求更重要,如果没有好的信念、意志和追求,再好的命运也写不出精彩的人生。精彩的人生,一分靠命运,九分靠努力和拼搏。
后来我在群里看到虽然同学们都很全,但唯独缺少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于是我就让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战友查找一下我的班主任老师,没出二天就找到了,我猜想,班主任老师肯定不记得了我,当年我太不起眼了,于是我就把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们的美女班长,让她来联系老师,她联系到老师,老师清楚地记得美女班长,激动万分,问是怎么找到他的,班长说是我通过公安系统的战友找到的,老师果然想不起来我是谁,后来在全班的合影照片里,找到并确认了我,才想起来我是谁。
在过去的二、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太平小学读书,因为这个学校离我家最近。太平小学位于成衣街后边,南边是油坊桥,北边就是我家住的地方大乘寺巷。小学有几幢砖木结构的平房是我们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校内没有多大的空地,而在学校的后门外,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紧挨着生产队的菜地,我每次上学的时候都是从大乘寺巷的一个拐角的地方走过来,然后再穿过一些菜地,就来到这个大操场,从后门进入学校。学校的校舍显得很破旧,校区也不规则,我们这个年级的在一排红砖瓦房教室,高年级的教室,地势要比我们这边高一些。学校那时上课并不太正常,经常停课,所以那两年所学的课文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是哪个老师教的我们也记不得,只是每天在疯狂地玩耍,学校后边的大操场是我玩耍的主要场所。
那时父亲每天上班要穿过县城,走过涪江大桥,然后再顺着江边的公路走上一段约二公里的路,才能到达01部队司令部,所以每天上班要走挺长的时间,后来部队给上班路程较远的干部配备了一批自行车,父亲也配了一辆,这辆自行车虽然是一辆旧的自行车,但却非常好骑,父亲每天上下班骑着它,不仅省了不少气力,更是省了不少时间。而最让我和哥哥高兴的是,在父亲周日休息时或是每天下班后,这辆自行车的使用权就归我们哥俩了,我们俩常常把车骑到太平小学后边的大操场去,变着花样地骑着,哥哥比我的个子高,他能正常骑上去,坐到车座上骑车,而我个子小,够不着车座,于是就把右腿穿过三角形的车杠去蹬右边的脚蹬,歪着身子也歪着自行车,尽管不是很方便,但我还是乐此不疲,那时社会上自行车也不是很多,所以骑上这自行车,总有一种自豪感,也总是骑到天黑才回家,这辆旧自行车给我和哥哥带来了无数个快乐的黄昏。
春天的时候,我换学校了。原来01部队的警通连换到了三合镇边的一处营房,老驻地的营房就改做学校了,于是新成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01支队子弟学校就在这个老警通连的营房开学了,我们原来就读在江油县各个学校了01部队子弟们,就都转回到01支队子弟学校了。这个学校比父亲上班的司令部大院还远一公里多,正是转到了这个学校,我和哥哥姐姐上学的路就要走得很远,每天都要走过涪江大桥,于是才有后来发现的江滩砸石头的人群。
我们部队自己的子弟学校,其实校舍条件比原来江油县的各个小学的条件还差,一切都是又旧又破,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个学校的喜欢。因为原来在县城里的学校时,当地的孩子有时会骂我们是东北姥,有时也会有个别的当地同学欺负人。而我们这个子弟学校就不是这样,我们这些子弟是真正地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是来自铁道兵部队,有的来自四冶,有的来自鞍山,哪里的都有,我们都能友好相处。
学校是个四合院式的封闭建筑,位于一片田地中间,南面的这排教室中间开了一个大门洞,学生和老师都由这个门洞进进出出,出了这个门洞是一条土路,土路走到头向左通往支队后勤部,向右通往支队司令部,每天上下学,我都要从司令部门前经过。
校舍是用红砖灰瓦建成的平房,每排房前,是贯通整排教室的走廊,四合院中间就是我们的大操场,操场的边上,有几个用砖和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球台的中线上摆着一排红砖头当球网用,操场中间架着一副破旧的摇摇欲坠篮球架。我的教室就在东北角那间,不知道这个校舍以前是用来作什么用的,从教室的布局和结构来看,以前也应该是学校,教室内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和陈旧,没有边框且裂着缝隙的破黑板,样式大小不一、缺边少角、油漆斑驳、满是刻画痕迹的课桌,没有白灰抹面的红砖墙壁,还有两盏没有灯伞的白炽灯,从变了形的木窗向教室的外边望去,是一片稻田。在我的一生中,后来进过很多学校,但唯独这所学校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