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忧思 (第2/2页)
但要谢启南来说,这人的眼底,分明也没有快活。
谢启南总觉得,他老是笑着,倒像是掩盖什么。而那个真正的他自己,其实在想一些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又或者说……是有些痛苦。
这种感觉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因为段属秋来了。
那日他短暂相逢过的少年,这些日子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益发地瘦了。他从山谷腹地而来,带了个小小的包袱,对段清渊轻轻道:“二哥,我不想回家了。”
段清渊接过他的包袱,将他引进门来。小少年一进门便看到谢启南坐在窗边翻看他兄长的医书,顿时瞪大了眼睛,“二哥,他怎么在这里?”
谢启南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小兄弟,好久不见。”
段清渊悠然道:“还不是当初你欠下的情,现在他是我的病人。”
段属秋被噎了一下,小声道:“二哥,你明知大哥要找机会从你手中夺去少谷主的位置。父亲向来不同意我们容留他人过夜,你这样冒险,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不就让他得逞了吗?”
段清渊敲了一下他的头,“不可胡言乱语。”他云淡风轻地道,“我本也不在意这些虚衔。若不是怕大哥太过重视名利浮华,累得临仙谷没落,这名头,我给他又不是不行。”
段属秋捂着后脑勺念叨:“你要是真给了他,咱们兄弟俩下一步就是被弃尸荒野的命。”
段清渊眉眼弯弯,“哪有那么严重?”
段属秋不说话了,只瞪着一双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
段清渊道:“你若是有余力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把我上次给你的那些典籍拿起来好好复习一番。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帮你找药,也没有什么时间考较你的功课。我给你一晚时间,明日辰时,到清溪边等我。这下子你要是再分不清引罗黄和因若黄的区别,好叫整个院子里的人看你的笑话。”
段属秋神色立刻垮了。
段清渊在教养弟弟这一方面从不含糊,笑容一收,脸色顷刻间冷酷得如同北方的寒冬霜雪。他就这样冷着脸,又对段属秋道,“手伸过来。”
段属秋显然熟悉兄长的套路,默默地将手腕递了过去。
段清渊凝神切脉。谢启南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趣。他眼前的这位少谷主训导弟弟时可是真的严厉,同那惯来的笑意满怀全然不同。
他打量着段清渊的神色,见有一抹忧虑慢慢地爬上了他的眉宇。
段清渊放下弟弟的手腕,什么也没有说。
段属秋试探道:“兄长,我……可有异常?”
“并无,你好得很。”
“那二哥为何神情凝重?”
段清渊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他舒展了眉眼,只道,“回去温书吧。”
段属秋扁了扁嘴,却到底没再问下去。他看得出兄长有事相瞒,但就算兄长说了,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呢?他自生下来便顶着一副孱弱的躯壳,若不是有幸生在临仙谷段家,放在外面怕是早就病死了。
这样的他,能帮上哥哥什么呢?
他轻声道:“知道了。”便垂下头,提起他的小包袱起身出门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谢启南倚在窗边看完了这一幕,随口道:“你什么也不告诉他,你这个傻弟弟只怕要多想了。”
段清渊看向他。
谢启南神情认真。
段清渊慢慢笑起来,轻声:“我可是……只怕他不想。”
谢启南耸耸肩。
段清渊道:“他越是多想,便越会懂得保护自己。我也希望能保得他一生纯稚如孩童,但这里毕竟是临仙谷,他毕竟姓段。我做不到。”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启南面前如此明显地流露出对家族的一丝抵触。这几天在临仙谷中,哪怕谢启南曾经风闻段清渊是因为在家中不痛快才不得不出来于外围定居的,但他本人始终没有说过什么。
唯独此刻,谢启南忽然从他的话里品出了那么几分“不屑为伍”的意思。
谢启南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探听到了一些不该他了解的内容。他也没什么兴趣打听别人的家事,没有就这个话题谈下去。
段清渊也不打算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