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瑢儿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 (第2/2页)
淳妃娘娘并不在意儿子功课,只道了句“十二殿下天资不足,已是尽力了。”
皇帝问:“骐儿以为如何?”
徐靖骐躬身道:“知子莫若母,儿臣确是愚钝。”
皇帝徐徐撵着青玉手串:“你是老三带大的,你若愚钝,便是老三没有教好。”
徐靖骐噗通跪下:“父皇息怒,确是儿臣懒惰,哪关三哥的干系。”
淳妃行礼:“是臣妾教导无方,请陛下责罚。”
“藏拙便是藏拙,”皇帝反而语带欣慰,“兄友弟恭,老三没有白疼十二。”
天威难测,是赏是罚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一道一道珍馐摆了上来,淳妃娘娘正要起身布菜,皇帝却屏退下人,“一家子难得团聚,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都是母妃爱吃的,”满桌子素菜,十二殿下既高兴父皇疼爱母妃,可又觉得缺了油水,小脸写满“纠结”二字。
“单给你做了几道,怕腥膻之气太重没有呈进来,还有几道金陵的菜肴一道给容玥送去。”
徐靖骐岂有不懂的道理,行了礼一溜烟出去了。
“陛下不必事事为臣妾着想,臣妾心里明白。”黎氏破例举杯,“臣妾敬陛下。”
纵然不施铅华,淳妃仍难掩美人本色。皇帝仍记得初见她那日的场景,人人都道吴氏艳冠后宫,可天家心里,黎氏才是最美之人。
皇帝探身就着淳妃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正因你明白,才是委屈你了。”他为护她却不敢对她好。他对林氏敬重有加,对吴氏宠爱非常,实则是为保护心底之人。
“陛下…”淳妃虽低头却难掩羞涩之情,宛若二八年华的姑娘。
“三年之期满了,晋为妃位的仪典朕命内府好好操办。”
“陛下也知妾身不喜热闹,为陛下、为昭睿皇贵妃、为十二殿下祈福是妾身心之所愿,还请陛下饶了这一次罢。”
皇帝挽来爱妃的柔荑:“凝和殿太过清冷,离朕也远,不如换处宫舍,朕想时常见你。”
淳妃淡笑着:“妾身听陛下的。”
小黄门掐着点儿来报,平林县主特来问安。
下了辇,短短十余步已耗尽容玥通身力气,她走得极慢,勉勉强强行了大礼:“陛下万安…娘娘万福。”
淳妃略抬大袖,大丫头香楠正要上前搀扶,却听天子冷冷问话:“你可知罪?”
“臣…知罪。”
“讲,朕听着。”天子冷言瞧着下跪之人。十年了,他看着慕容家的这位外孙女一日日长大,老三为了她不惜铤而走险,如今老大也受她牵连颜面丧尽,慕容家果然阴魂不散。
容玥正色道:“臣不该引来京城百姓,皇长子行为有差便是损了皇家声誉。”
“错,再讲。”天子不怒自威。
她左思右想:“臣,不敢说。”
“讲。”
容玥磕头谢罪:“臣斗胆了。陛下气的是大殿下未能全身而退,竟被一个女子连累,如何建功立业为君分忧!”
屋内一时寂静,皇帝掀开碗盖品茗。“赐座。”
“臣不敢坐,”容玥抬头,恳切道:“臣惹怒了大殿下,还请陛下责罚,方可消了殿下心头怒气。”
皇帝气笑道:“天宝行放出风声今后不做老大的生意,有大明第一商行为你出头,还有什么可怕的?”
天家说话越是温和,容玥越是胆战心惊。“骆掌柜视臣为半女,许是不明缘由,误会了。”
“天宝行的少东家于众目睽睽之下跌下二楼,你让骆松怎么忍?即便他能忍,祠堂内供着的关圣帝君可答应!”
皇帝俯身,眼神似笑非笑,好似猫儿戏着老鼠。
容玥心凉了大半,堂上天子早已洞悉一切。
“明知老三与梁氏女的婚约势在必行还要偏帮老三,你图什么?图一个“深情厚谊”?”
“臣…”容玥俯身再拜,袖内手心满是汗水:“臣请自立女户。”
“胡闹,”开口的却是淳妃,“皇贵妃泉下有知岂会瞑目!自立女户不得嫁人不得生养,人生大事万不能糊涂了。”
皇帝不语,敛起神情。
“臣,没有法子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皇帝却是有所触动。这孩子他也算看着长大,一桩桩一件件经历了不少,往日便是死局,她总能生出妙计扭转乾坤,可今日为何…
容玥泫然道:“大殿下所言极是,臣已是孤女。靖安侯日日想掐死臣,万氏母女巴不得臣出门撞死。保国公府,自太夫人身体抱恙以来,国公夫人待臣不若从前了。婚姻大事须长辈做主,可两府长辈只会落井下石,不会由着臣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臣,已无计可施。”
跳过自家长辈让天子做主,的确是奚氏女最好的出路。
三年前钦天监问不出吉凶,几乎是断了容玥嫁入保国公府的可能。皇帝自是可以下旨赐婚,可有违习俗的事天子也不乐意,若自立女户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过,老三那边…
“老三对你的心思从未断过,只怕这会子正往回赶,此事又该怎么了结?”
“臣请即刻出宫,去西山修行。”
“不可不可,”淳妃转身侧向天家,“皇贵妃生前最是惦念容玥的婚事,临终之时叮嘱妾身要送她出嫁,恕妾身不能答应。”
“娘娘心疼,臣无以为报。只不过慕容家一日不立嗣,臣一日不敢死,活不成也死不了,臣真的没有法子了。”
美人垂泪也是一番美景,天子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此刻倒明白了老三为何对她情有独钟。
至于慕容家…皇帝脑海里浮现念头,违背祖宗家法又如何,不如趁机将天宝行彻底变为皇商…
哪知容玥似是洞察天家心思,继而道:“外祖满门殉国,舅父不知所踪,皇贵妃在世时日日惦念着慕容家重立门庭为国尽忠,臣已与永定慕氏议定,不日开祠堂择嗣。”
“慕容一族的家事,朕不便过问,只是,你可想清楚了?”
给天宝行的东家择嗣是何等大事,容玥小小年纪竟能摆平此事,可见,慕容家的印信已落在她的手里。
“臣,但凭万岁做主,听族中长辈安排行事。”容玥抬眼,竟与天子对视。
“好,很好。”皇帝将茶碗重重扣在桌上。
这,才是她今日的真正目的。
还是小瞧了下跪之人。“不枉皇贵妃在世时最疼你,既如此,即刻出宫。”
淳妃心惊,“陛下…”
待容玥踉踉跄跄走远,天子轻声道了句:“她到底是站在老三这边的。”逼得天宝行与大殿下划清界限,就是帮了三皇子。
“这孩子,太苦了。”自立女户如同出家作了姑子,岂是好过的。
皇帝将心思沉了沉:“十赌九输,可这一次,她赢了。”
“赢了?”淳妃不明所以,哪里赢了?
“老三的心。”
“奚姐姐,”十二殿下一声惊呼。
容玥斜靠着廊柱似是痛不欲生,额头的汗珠子不住的落下。“陛下旨意,我出宫去了,日后,好好待四嬢。”
小靖骐焦急:“再等等,三哥知道姐姐在宫里,定往回赶。”
“来不及了,你告诉他…”眼角落泪滑下脸庞,容玥抹去嘴角血迹,惨笑道:“瑢儿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