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胜仗 (第2/2页)
嘁!
“今日你我有缘长街相遇,既是闲谈便不论君臣,您两朝忠良,我以茶代酒敬您。”
她抬抬碗。
魏东一惊“哎呀!陛下,这可怎使得!”
说着就赶紧也端起了碗来“臣是万万受不得的。”
江吟晚很想翻他一个白眼,嗤他一嘴什么受不得,他都能管到她脑袋上,整天/朝堂上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挑刺,这会儿倒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不过正如王淼所说,权斗不是打擂台,死一个魏东还是会再站起来一个。
因此她今日换了战术,不准备学那蟋蟀非与魏东咬个你死我活。
反倒是一改常态的吹捧起来,为显敬意,甚至从‘朕’换成了‘我’。
“您是两朝老臣,我一直是很倚重于您的,一想到这朝上若无您身影我心便发空啊!有您在江山才稳固,百姓才安泰,您就如一座镇国石不可或缺,怎会受不得呢。”
江吟晚努力装得情真意切,比那帮夸她圣明的宫人还会胡诌。
不过吹得多了她心头会发虚,因此为了不露馅便赶紧将话题转移“我刚才看魏卿将一本新买的《九章算术》给了刚才那跑失的孩子,想来那本《九章算术》是买给孙儿的吧?”
魏东子嗣单薄,独苗苗下又只有一根独苗苗,这小孙子可是整个魏家将来的希望,压力重大。
魏东整天说教个不停,同儿子的关系就不大好,孙子见了他也总是哭。
想想也是,谁做魏东的子孙那真真霉球地很。
魏东笑着,回道“回陛下,正是给臣那孙儿所买。”
他试图与孙子亲近,不知何为却屡屡不成,这不,便想着买些什么礼物。
“一本书罢了魏卿都要亲自采买,真可见舐犊之爱。”江吟晚也笑呵呵的又捧了他一嘴,将话锋一转“可我记得那小娃娃不过三岁,《九章算术》未免太早了些,我这即将而立的岁数都尚且要被魏卿压的喘不过气,更何况是小娃。”
能亲近得成就怪了,到底哪个三岁的孩子看得进去《九章算术》,怎么不直接送进太学得了。
然而,魏东却道“臣五岁作赋,七岁作词,十二岁时已能为使者,十七岁时…是以臣以为…”
你以为个屁啊!江吟晚揉了揉眉心。
她真是错了,大错特错,怎么就以为魏东只会为点茶技艺而骄傲呢,他分明就是有许许多多骄傲在身上!
正说着,赵全很是时候的回来了,怀里抱着江吟晚吩咐所买下的一堆儿童话本子和桃木剑拨浪鼓。
见到赵全,江吟晚就犹如见到救命稻草,立刻将那堆东西往魏东怀里一股脑的塞去,打断了魏东的自我吹嘘“我瞧啊,您这么爱孙儿,想让孙儿亲近您也不该逼得如此紧,不如试试孩子们会喜欢的,这都是当下孩子们爱玩的爱听的,更能促进祖孙之情。”
魏东望着怀里这小山高的礼物,尚还有些发懵,他琢磨不透陛下近日里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脾气开始不受拘束,而手段也渐渐变得有压迫感,今日却又开始对他一番夸赞,还送礼物,实在反常的很。
“臣谢过陛下!”他微微蹙眉,屈身行礼。
便听耳边‘啪!’地一声,折扇被甩开的声响,伴随微微清风拂面,陛下的语气瞬间又变得深沉。
“嗯,既然要谢,朕这儿确有一事儿要委任给魏卿,魏卿是东陵的国之砥柱,朕琢磨着,再没有人比魏卿更合适。”
魏东眼皮子跳了跳,心想果然没好事!
就这么几本话本和一个拨浪鼓,陛下就打算忽悠他妥协?
怀里的东西变得烫手,可又不能直接给丢出去请陛下收回。
于是他只得试探着询问“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想着若是陛下还想提考绩,定是不能松口。
然而江吟晚并没有提考绩。
她望着魏东的脸色,便能猜到这老东西是在措辞如何推诿她接下来的话。
微微扬了扬唇角。
缓声道“自从魏卿你犯颜直谏名声大噪,不少臣子也学着试图能通过谏言而青史留名。”
“折子呢经手过多,很容易将内容泄露,故而有人动起这种心思,表面看是给朕递的折子,实际上是为了其他官员听到,给自己沽名钓誉。”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瞥向魏东。
魏东自诩忠君为国,她若直接将沽名钓誉甩他脸上,今儿他指定又要撞死。
其实人有私心私念很正常,魏东却极度割裂的,他不肯承认自己那份私心,并且要给自己再塑上一层壳子,俗称假清高。
“所以朕近日琢磨出一个密折制度,好广开言路。”
江吟晚一边说一边留意魏东的神色,他没有立即反驳,似乎在等待她将话补全,以权衡利弊。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道“拥有密折权者凡密折将直达御前,再无第三人知晓,倘若有一字一句泄露,杀无赦。”
“如此一来便可不怕所言触犯他人利益,弹劾、进言等被知晓后遭到报复,且也避免了党羽之争,朝臣结党合力围攻某一臣子,以致朕在群攻之下被蒙蔽,冤枉良臣。”
“而这密折还要用特制皮匣装,备两把钥匙,一把在上奏官员手中,一把由朕保管,其他任何人无法打开这个特制的皮匣,以确保其安全性,且朕朱批后要再返回朕手,从此便再无泄露之忧。”
这是她这几日与白衔清来往折子时所用的法子,只是到底还是要经驿站一手,倒不如至此建立专人相送。
她紧紧盯着魏东,一字一句引诱道“朕近日就会在朝上宣布此事,将把密折权第一个授予魏卿,这是朕对魏卿的信任,不过,也望魏卿今后在朝堂上对朕能留几分颜面。”
想要牛干活就要给牛吃草,而想要让人干活就要给出一定的利益。
她之前太想罢黜掉那些没用的官员,以至于触犯了群臣的利益,导致群臣联合。
那么当她抛出一个更大的利益时,这些因利而聚的群臣也自然会因利而散,就此分化瓦解。
表面上她是向魏东求一个面子,赋予魏东更大的权利,实际上这密折一经设立,不会只有魏东一人拥有此权,各级官员将相互监督、相互告密,再无人敢有事不报,因为一人不报其他人却会报,到最后查到不报之人便将面临失职之罪。
对臣子来说上密折是特权,是荣耀,对皇帝来说便是加强了皇权。
她将有的是办法和时间收拾想收拾与该收拾的人。
而魏东,他当然清楚这是个双刃剑,可面对如此大权力的诱惑,也显然是动容了。
沉思片刻,取舍之间应道“臣认为此法极好,臣领命,必不负陛下重托!”
江吟晚终于在政事上打了一回胜仗,她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群体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面前,人的劣根性总会更优先自己。
没有什么牢而不破,只有利益不够。
能打破利益的唯有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