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七年的守候 (第2/2页)
梨园荟是个戏园子不假,可梨园荟也是个花圃,花圃里种满了花,这些花不是别的花,正是月季花。
刘娥怔了怔,她又有一些想不通,现下是冬月,朔风凌厉,月季花它花季再长,也不能在这隆冬季节绽放开来。
她心存疑虑的走上前去,仔细瞧了之后不禁哑然失笑。这花是花,这花却也不是花。这些花都是假花,有的是用丝绸裁剪的,有的是用宣纸折叠的。
可这即便是假花,却也假的栩栩如生,刘娥抚摸着这花,不禁苦笑道:“这人又傻又呆,果然不假。”
只听马嘶声一响,只见远处一人一骑的往这梨园荟赶了来。
刘娥一个矮身,躲在了花丛里,透过花枝,见这人正是昨晚上见到的三殿下。这三殿下可不是别人,正是黄休。
刘娥心里暗暗感激道:“今天是皇上祭太庙的日子,而黄公子却推辞不往,黄公子之所以推辞不往,说是因为他身子抱恙。可他身子抱恙,又怎么会一大早的来了这梨园荟?难道什么‘身子抱恙’都是撒谎?他当然是撒谎,他要是不撒谎,又怎么能分身来这梨园荟?”
刘娥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赵元休,只见他来到这梨园荟门口,便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辔头走到一个木桩旁。见他将马缰绑缚在木桩上,便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地上,时不时的往来的路上瞧去。
赵元休面无表情,他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不是七年来的每个初九他都这么早的来?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等了七年。
一个人要是等了七年,却什么都等不来,他可不是会面无表情?面无表情,是不是他已经心凉了?内心的热忱、幻想都已被磨的消失殆尽,可即便消失殆尽,他也没有放弃,每到初九的这天,他还是会来。
难道他之所以不死心,只是因为他曾经的承诺?他要等她,她要是一直都不来,他便等到他咽气的那天……
刘娥好想大喊一声,给他一个惊喜:她来了,她没有失约,只是来的有点儿晚了些。可是刘娥心里又想瞧瞧,瞧瞧赵元休这七年来的每个初九,都是怎么过来的。
刘娥便一直躲在花丛后面,就这么静静的瞧着他。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刘娥就真的只是在静静的瞧着他,眼睛瞬都不瞬,赵元休当然还一直坐在地上,整张脸依旧面无表情,更时不时的向远方张望。
躲在花丛后面的刘娥有些渐感不支,要知道一个人只待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天,这滋味儿可是不好受。
刘娥自个儿揉了揉腰,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人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傻。”
残阳夕照,只见远处走来一人,这人又白又胖,他走在赵元休身畔,也跟着坐了下来。那人打开提来的包裹,里面有酒有肉,他二人就吃喝起来。
刘娥远远的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那人指了指夕阳,又指了指马,似乎在催促着赵元休早些回去。
可赵元休却不为所动,喝完了酒,吃完了肉,打了个手势,像是在赶那人走,那人悻悻的站起身来,便往来的路上走了。
来的这人当然是贵宝,每逢初九这天,赵元休雷打不动的要来这梨园荟,来了之后却又什么也不干,只傻傻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他还不愿旁人跟着,连贵宝都不行。
贵宝只能在夜幕来临的时候,给他送些酒食。吃喝完了,贵宝就得走,想多待上一时片刻的也不行。
又过了半晌,夜幕真正的合围上来,此时的梨园荟也开门纳客,张灯结彩的亮起灯来。
男女老幼,八方看客都喜滋滋的围了上来。
锣鼓声一响,众人都鼓掌喝起彩来。
这出戏是《赵氏孤儿》,讲述的是春秋晋灵公时期,赵盾全家都被屠岸贾诛杀殆尽,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孩儿。一个叫程婴的大夫生了恻隐之心,找了老臣公孙杵臼商量。为了保护赵盾仅剩的一点儿骨血,他二人设下计谋:程婴将他自个儿的孩儿替换了那赵氏孩儿,再由他向屠岸贾告发,说公孙杵臼窝藏了那赵氏孩儿,不消说,屠岸贾残杀了公孙杵臼还有那孩儿。可真正的赵氏孩儿当然还活着,等他长大了,也学成了本事,程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都告诉了他。这赵氏孩儿当然也杀了屠岸贾,为他们赵家报了仇,雪了恨。
戏一演完,台下便响起了欢呼声。
忽然“噹”的一声,锣鼓声又响,下一出戏是《莺莺传》。
传说《莺莺传》是由唐朝风流诗人元稹根据他的亲身经历所作。戏里讲述的是一个叫张生的贫寒书生,因为婢女红娘的牵线搭桥,教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女儿崔莺莺芳心暗许,他二人一直鸿雁传书,可最终张生却又毫无情由的抛弃了崔莺莺。
这处戏演完,台下不禁唏嘘不已,一段美好的因缘就因为薄幸郎的无情而化为乌有,怎能不教人伤心?
这当然教人伤心,台下的众人无不唏嘘感慨。可唯有一人却面无表情,好像这么伤感的故事一点儿都打动不了他,这人当然是赵元休。
其实,第一次看这出戏的时候,赵元休也是很感动的。可七年来,这《莺莺传》他已不知看过多少遍,再打动人的戏,要是看过那么多遍,一定也就不那么打动人了。
戏一演完,这梨园荟就要散场了。
一旦散场了,赵元休也该走了,他走了,就说明一个事儿:这个月的初九她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