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2页)
只听那“嗒嗒”的声音又响起,原来进来的这人是个老郎中,他背上背着一口药箱,头上戴着一顶郎中帽,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贴在一块,竟是个瞎子。
这老郎中手里拿着一根竹棍,“嗒嗒嗒”的敲着路面,人也随着这“嗒嗒”声,在慢慢往店家里走,最后一只手摸到了桌子,跟着又摸到了凳子,这才坐定身子,道:“先吃饭,再住店。”
跑堂的小厮长声道:“好嘞,客房一间,先给这大夫预定好了。”
这小厮跟着又问向这老郎中:“大夫,你今儿要吃些什么?要酒么?”
老郎中道:“一壶酒,菜么,就拣几个好菜上。”
这小厮有些踌躇,清了清嗓子道:“小店小本生意,可……可从来不赊账。”他见这瞎子郎中,要菜的口气不小,可一个瞎子又能怎么挣来银子,莫不是来吃白食的?
这老郎中又如何听不出这小厮言外之意?他头一扭,像是不屑的去看这小厮,其实他是个瞎子,就是把这小厮搁了他眼皮底下,他也瞧不见。
这老郎中慢慢的伸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来,“当”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小厮一见银子,更是眉开眼笑的道:“得嘞,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壶,还有酱鸭舌、铁狮子头、爆香油菜……”
不一会儿菜都给这老郎中端上来了,这小厮狐疑问道:“老大夫,你老做的是什么营生?”
那老郎中哼了一声,道:“瞧你眼睛都红了,怎么?你这小子也想学老朽的手艺?”
那小厮嘿嘿的赔笑道:“你老这么本事,就……就不知道我学不学得来了。”
那老郎中道:“手艺倒是不难学,就……就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嘿嘿,老朽向来是不传手艺的。”
那小厮听了脸一沉,哼了一声,道:“胡吹大擂谁不会,哼,怕这银子来的也是不明不白。”
老郎中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药到病除,童叟无欺。”
那小厮道:“嘿,你老到底卖的什么药?什么药就能药到病除了,这我可不信。”
那老郎中道:“什么药?专治眼疾的药,什么青光眼、白内病……只要是眼疾,统统都是药到病除。”
那小厮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道:“你这老头儿,当真有趣,你自个儿都是个瞎子,要是真能药到病除,你怎么不把你的眼睛也治好?”
那老郎中道:“老朽虽是个瞎子,你没瞧见老朽和不瞎也没什么两样么?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想去哪就能去到哪。”
那小厮一想不错,心里却暗骂一句:“老东西,明儿走路摔不死你。”
刘娥心里突突直跳,那茶肆老叟还有那补锅老汉,尾随了他二人上千里路,这两人开始是补锅、卖茶的,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落地秀才和老郎中了,这里面不是有鬼又是什么?
刘娥在木七止手心里写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木七止顿了一顿,又写道:“不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娥写道:“这又是什么办法?”
木七止只偷笑了一下,朗声说道:“小二,酒菜也吃饱了,客房备好了没?”
那小厮接口道:“两间上等的厢房早就备好了……”
话未说完,木七止道:“一间就好,再来客人要是没房间了,还能把人打发走了?我二人委屈委屈,也给你行个方便。”
那小厮脸色一变,心里更是暗骂了一句:“穷鬼。”
这小厮脸上刚一耷拉,只听木七止道:“小爷我倦了,你出门帮小爷买点路上吃的、用的,明儿还赶路,剩下的银子么,就算是留给你自个儿罢。”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小厮一听,更是眉花眼笑,道:“这儿我最是熟了,哪家的卤肉香,哪家的面饼嚼起来有劲道,这个镇上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知道的。”说话间,把桌子上那锭银子藏在袖中,生怕掌柜的一不留神给瞧见了。
这小厮接着问道:“小爷你要买些什么?”
木七止道:“你不忙的话,跟我来房间,我好慢慢的问一问,你们这儿什么东西最有名。”
那小厮道:“不忙,不忙,小爷咱这就去客房,我们这儿刘姥姥家的糖炒栗子最有名,还有巷子东首,陈老头儿家的卤豆干,还……还有……”说话间,他三人进了客房。
木七止进了客房,把要买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又和那小厮道:“照着这清单买,买全了的话,这一锭银子也是赏你的。”说着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小厮当真是喜出望外,赶紧去拿银子,刚一伸手,就被木七止打了一下手背,道:“这锭银子,可是等你办完了事才能给你。”
那小厮缩回了手,嘿嘿的干笑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办的明明白白的。”
木七止道:“哼,你要是对外声张了出去,别说这锭银子了,就是你袖子里的那锭,也得给小爷我还会来。”
那小厮道:“小爷你把心放了肚子里,小的我在这镇上有个外号,叫作‘瓶子’,你道他们为什么叫我‘瓶子’?还不是小的我守口如瓶,就连晚上睡觉,我都自个儿把嘴巴给堵上。”
刘娥问道:“你晚上睡觉为什么要堵上嘴巴,这样岂不憋得难受?”
那小厮道:“小的是怕做梦的时候说梦话,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去。”
木七止嘿嘿笑道:“有出息,当真是有出息。”
这小厮打开这张纸,只见上面写的东西,又是老头老太太衣服,又是头发、胶水,还有什么面粉、黄蜡等等。
这小厮心里嘀咕:“这人什么毛病?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既拿了银子,还不把这事儿办的妥妥的?那锭银子可还没拿到手哩。
第二天,天微微亮,迷雾笼罩着这个小镇,镇子里的公鸡还没叫,就听见一个干瘪老头儿的叫卖声:“刘姥姥家糖炒栗子……又脆又甜的糖炒栗子……”
在这小酒家的门口对面,一对老头老太太叫卖着糖炒栗子,老人家觉少,睡到半夜就睡不着了,四更天就起来炒这糖炒栗子,他们也不图挣那几两银子,他老两口都快老死了,挣了银子难道还能带到棺材里?
他们就图有个事儿干,人都快老死了,要是不把一天当成两天来过,岂不太亏了?
随着一声公鸡啼叫,只听“嗒嗒嗒”的声音从这小酒家传了出来。
跟着酒家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那老郎中随着那“嗒嗒嗒”的声音,踱出步子,他手里的竹棍“嗒嗒嗒”的敲着地上的青石板,就围着这小酒家“嗒嗒嗒”的踱着。
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儿,大早晨的没什么睡意,就在客店外面散散步,疏通疏通筋骨,谁又会起疑了?
东方的天际更是亮了,那个中年书生一身懒腰,走出这酒家,手里捧着一本书,念叨:“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人睡起觉来,最是精神不过,一天之中在早上背书更是事半功倍,可要是在客房里背书,还不吵的别的房客祖宗十八代的骂了出来?
一个书生,一个明年还要进京赶考的书生,大清早的在客店外背书,谁又会起疑了?
只听刘姥姥糖炒栗子的叫卖声,竹棍敲击青石板“嗒嗒嗒”的声音,还有那“子曰……子曰……”的读书声,混在一块儿,当真是好不热闹。
可是日头一点点的升高,只听那“嗒嗒嗒”的声音越来越快,听来直教人觉的少了老年人散步的惬意,那读书声也是时有时无,难道是他心烦意乱,无心背书?
又过了些时辰,太阳都能晒到屁股了,那中年书生竟意外的和那老郎中点了点头,那老郎中是个瞎子,别人和他点头他又怎么能看到?
奇怪的是,那老郎中竟和那书生颔首示意,突然他整个人竟像只风筝一样,嗖的一下飞了起来,贴在了一间客房的窗户上,那间客房不是别人的,正是木七止订的那间。
这老郎中顺着窗缝,向里面瞧去,里面哪里还有人?
难道木七止和刘娥早就趁夜走了?他二人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趁夜赶路?
这老郎中嗖的一下,又飘了下来,突然他张开了眼睛,目光如炬,和那中年书生摇了摇头,那中年书生也是一脸惊诧,这二人脚下不停,向西奔了而去。
这一切都让叫卖糖炒栗子的这对老头儿老太太瞧见了,一对老头儿老太太瞧见一个会武功的老郎中,又有什么用?哪怕这老郎中明明不是瞎子,却是在装扮成瞎子。
可要是这对老头老太太竟是木七止和刘娥呢?你会不会觉得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