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幽邑复盟会 城濮起争端 (第2/2页)
一语双关,一驳齐使无礼,二斥齐君犯上,右相管夷吾岂能不明其中之意,当即躬身致歉道:“天子息怒,微臣无礼!天子所虑,臣皆了然,我君力主尊王攘夷,决然不敢逆颜犯上,然识时务者为俊杰,齐今称雄东隅,齐公一声召唤,不敢说万邦来朝,东南诸侯必将尊齐而动!”
周王姬阆心中虽有万般不甘,谓其所言却是无从驳起,只得卑言道:“齐公能为寡人分忧,寡人无忧矣!”
右相管夷吾急而问道:“如是天子愿依微臣之言耶?”
周王姬阆自是不乐意,忽的心生一计,接言回道:“齐相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寡人这王位岌岌可危,现下无暇顾及他事也!”
右相管夷吾礼言问道:“不知何事困扰天子,微臣愿为天子分忧!”
周王姬阆叹日:“昔日王子姬颓作乱,寡人险而客死异乡,幸得郑虢二邦忠正勤王,寡人这才得以复事王位,然却走脱了姬颓之子姬绥,其今逃居于卫地朝歌,更巧言撺掇卫公姬朔,大有举兵复犯王畿之意,寡人性命危在旦夕也!”
右相管夷吾思之少顷,进而拱手言道:“如此正好,王上籍可以除叛为名,降诏诸侯盟而伐之,齐身先士卒,领衔成事!”
周王姬阆笑而复言道:“如此甚好!”
右相管夷吾想的是,不论以何之名,但得以齐为主事,盟合诸侯即可,进而坐实方伯之名。周王姬阆想的是,未许齐室方伯之名,又可令其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
各得其所,两者一拍即合,周王姬阆当堂书下诏,授诸右相管夷吾带出盟合诸侯除叛。右相管夷吾手握诏书不胜欣慰,随之摆驾驶离洛邑,走访列国说请幽邑会盟。
当先去往何邦,右相管夷吾思虑再三,而今天下,齐鲁齐头,若可说动鲁室会盟,余则不难也。
想定即行,右相管夷吾遂命车夫择道望鲁而去。
到得曲阜,鲁公姬同依礼召见。礼别话絮,鲁公姬同直言问道:“齐使今来何为也?”
知齐鲁不睦,直言请盟,其定不允,右相管夷吾遂转而言道:“闻君喜道,特来与君一论!”
鲁公姬同拂袖请道:“齐使试言之!”
右相管夷吾接言款款道:“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有闻道而好为家者,一家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国者,一国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天下者,天下之人也;有闻道而好定万物者,天下之配也。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道之所设,身之化也。持满者与天,安危者与人。失天之度,虽满必涸。上下不和,虽安必危。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虽立不安。其道既得,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释之。藏之无刑,天之道也。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万事之生也,异趣而同归,古今一也。”
闻其言罢,鲁公姬同笑语道:“齐使言之深奥,寡人难解其意也!”
右相管夷吾随之释言道:“简而言之,是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鲁公姬同正身问道:“何为得道?何为失道?”
右相管夷吾为其解道:“睦领友好,亲邦爱民,即为得道!仇邻恨主,绝亲祸民,即为失道!”
鲁公姬同肃然续问道:“寡人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摇首否定。
鲁公姬同愠而转问道:“齐君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仍旧摇首否决,叹道:“乱世当道,人起争心,难成大道也!”
鲁公姬同悦而抚掌称赞道:“彩!”
右相管夷吾进而拱手敬道:“我等虽然难成大道,但要去异求同,问道而往!今时天下,内忧外患,谨盼诸侯弃私为公,亦为我君倡导尊王攘夷之初衷!”
鲁公姬同直言道:“诸侯各为利益,何以弃私为公?”
右相管夷吾接言道:“人藏私心,在所难免,但可去异求同,今时天下,内有王臣作乱,南有荆楚为患,祸中原,北有狄戎为祸,此皆关乎中原命脉,亦关乎诸侯生死存亡,我等唯有合力抗击,方得盛世太平!”
见说,鲁公姬同明言问道:“齐君使汝前来即是合鲁?”
右相管夷吾坦然回道:“我君确有此意,使我前来者却非齐君,乃是受命于天子也!叛臣姬绥祸乱超纲,天子甚感忧虑,遂降将诏于我,昭告诸侯除叛勤王!”说罢,呈上天子诏书。
鲁公姬同接卷而阅,随言问日:“齐君之意若何?”
右相管夷吾拱手垂言道:“誓助天子,剔除叛逆!”
鲁公姬同随之合卷大笑道:“齐君敢为天下先,寡人亦可大公无私,勤王之争,鲁卒必先!”
闻得此言,右相管夷吾扣拜道:“鲁公大德,天下幸甚!”
鲁公姬同伸手请起,更言道:“今于齐使交谈,寡人受益匪浅,愿与齐使共僭晚宴,以便寡人欣与齐使谈论天下!”
右相管夷吾拱手敬道:“匪乱将起,王城告急,我还当前别出求援,谨恕外臣无礼相辞!”
见其如是说,鲁公姬同亦不好强留,当即交还天子诏书,礼言道:“也罢,齐鲁成好,往后走动频繁,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望齐使多来曲阜见教!”
右相管夷吾扣谢,进而辞出,随随即整驾出行。
出得曲阜,右相管夷吾一行往西,相继去了宋、陈、郑三邦,闻得齐鲁成盟,共襄盛举,三君无不欣然应诏允盟,西行一趟轻松履行君命。
夏六月,齐、鲁、宋、陈、郑五君会聚一堂,幽邑盟典盛大举行,其间载书、凿地、祀牲、取血、歃血、昭神、读书、加书、埋书、藏书十步,皆依礼而办,执牛耳者当是齐公姜小白无疑,历十余日方得礼成。
而在盟典期间,公子姬友师傅原仲病故,而此时鲁公姬同乃在幽邑会盟诸侯,公子姬友不及上奏君上请行,遂违礼私行入陈祭拜。
连夜疾驰,公子姬友行抵陈诶原府,入堂拜祭毕,原府管家将其请至一侧,进而于袖取出一卷书简,交付其手中,并谓其言道:“老爷留言,嘱咐公子亲启!”说罢,自行腿去。
老师遗言,公子姬友不敢随意启阅,乃贴胸藏好。
待至夜间稍闲,公子姬友还至房内,焚香沐手后方敢启阅老师原仲,借助昏暗烛光,见信著日:
“岁月流梭,人世蹉跎,子见此信,师当遁逝矣!无可遗汝,师谏数言,鉴汝持政。吾观鲁君兄弟三人,庆父最为专横,拉拢叔牙为党,并与其嫂夫人哀姜媾和,势在蓄谋争夺君位,随之鲁公姬同岁长,仙逝之时亦籍在数年内,其时庆父必将为祸鲁廷,汝当早做谋划,应对鲁君逝后危局!谨此,聊表语数,诀别子友,来生再续师徒情缘!”
观罢书信,公子姬友彻夜未眠,回想鲁廷种种,皆如师言一般无二,细思极恐,冷汗沁沁。
时过月余,丧礼办毕,公子姬友马不停蹄赶回鲁都曲阜,入朝即往后宫请见鲁公姬同。
如面鲁公姬同即责道:“汝还当寡人为君乎?”
公子姬友叩拜道:“事发突然,望君恕罪!
见其态度诚恳,且为鲁公姬同亦非真要怪罪,乃诫言道:“起来罢,下不为例!”
公子姬友伏地拜道:“臣弟谨记!”言讫,整衫起身。
鲁公姬同转身阅卷,读之数语,见其未退,遂随言问道:“汝可有事上奏?”
公子姬友扭怩纠结道:“臣弟不知当说不当说!”
鲁公姬同随意道:“事关社稷,则当进谏,寡人亦非蛮横之君,若非公事,不说也罢!”
闻得此言,公子姬友方才笃定心志,拱手言道:“臣弟谨受训言!恳请君上警戒公子姬庆,其连胞弟叔牙结党营私,更与嫂夫人哀姜暧昧不清,望君未雨绸缪,以防庆父作乱!”
鲁公愕然回首,嗔言道:“汝说许多,可有凭证?”
公子姬友惶然论道:“臣弟却无凭证,然若有心,则可察之不寻常处!”
鲁公姬同回首严肃道:“若无凭证,不可乱言!”
公子姬友急而欲辩:“这,我……”
不待其言毕,但闻门外甲士奏报:“大夫莒子聘到!”
鲁公姬同不想与其辩论,遂敷衍道:“此事寡人自有决断,汝且退下。”
闻其此言,公子姬友只得无奈礼退。
公子姬友走后,鲁公姬同亦随之而出,前往朝堂应受大夫莒子聘礼。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鲁室上下一时喜气洋洋。
事后,庆父一事也就不了了之矣!
还说王畿洛邑,周王姬阆见之幽邑盛盟,并鲁莒喜结连理,天下一片祥和!还观己身,叛臣姬绥蠢蠢欲动,己之王位旦夕不保,由是使召伯廖赐齐侯命,请以伐卫,厘定子绥之乱也。
因得天子涤乱诏书,齐室方得幽邑会盟,而今周王遣使召师勤王,齐公姜小白不敢失信天下,欣然应允出兵,更着陈杞先行出兵,使为先锋。
齐受王命差遣,陈杞不敢怠慢,当即整军出师,只是杞侯姒德多生了一个心眼,获知齐将伐卫,遂使杞伯姬回乡省亲,并告知鲁公姬同其事,望其察势而行。
齐将伐卫,两强相争,或将改变天下大局,鲁公姬同亦察事非小可,当即行朝会议。
文武齐聚,鲁公姬同当先言日:“齐将伐卫,诸君如何看待!”
司寇臧辰随之出列上言道:“齐举尊王攘夷之名,更受天子诏命,出师伐卫,顺天应命,势不违也!”
鲁公姬同继又问道:“我将出师否?”
大夫曹刿出列谏道:“不可,未得齐室召聚,师出无名,恐惹诸侯非议!”
鲁公姬同紧接其言问道:“齐卫之争,孰将胜焉?”
大夫曹刿随言回道:“齐携正义之师,抗击卫逆叛师,占得天时;齐境居高临下,卫土被迫迎战,占得地利,齐室一呼百应,卫人独立无缘,占得人和。就势而论,臣认为,齐有八分胜算!”
鲁公姬同忧道:“若是齐人胜卫,再添羽翼,鲁将难与齐争矣,诸君可有应对之策?”
司寇臧辰见问上言道:“齐未邀我,便是不愿与我共享胜卫之利!即然出兵不可,我可遣使从中撮合,若可不战止戈平叛,鲁室功莫大焉,胜却齐室兵争多矣!”
大夫曹刿亦附议道:“若得如此,鲁可名利兼收,声振诸侯,霸业可期矣!”
鲁公姬同悦而言道:“即如是,便着司寇全力促成此事!”
君命下达,众臣拱手受命。
大略议定,司寇臧辰即行前往齐鲁说陈。
初到卫室,惧齐势强,卫公姬朔自是不愿与战,司寇臧辰未费过多口舌,便说得卫公姬朔应言与齐和谈;次到齐地,齐公则倚己强势,不允和谈,司寇臧辰则以兵争劳民伤财为由,费劲口舌说动齐公许卫一条生路,著其勉强应允和谈。
司寇臧辰功成而还,鲁公姬同顺势邀约齐、卫二君濮城会商。
齐、卫二君亦都应约而往,更未食言。
冬末十二月,齐、鲁、卫三君会于濮城。
府衙大堂内,鲁公姬同做东,坐于正位,齐卫将战对立,分坐左右,初见一面寒暄,继而回归正题,鲁公姬同当先言道:“今天下共主,当为天子姬阆,卫君英慧,当明事理,莫要轻信子颓谗言,助其生乱!望卫君尽早执送子颓还洛法办,以此消灾弭战!”
卫公冷哼一声,吭哧道:“姬阆尸禄王位,直见王室颓败,天子威严扫地,更见天下大乱,争斗不止,民不聊生!卫属于同族,自当奋起扶周,另推英明之主,即王子姬绥是也!”
闻其此说,齐公姜小白怒道:“王室颓败,直是汝等履职不力;天子失信,亦是汝等不遵礼乐所致,何能怪乎天子!汝今助叛生乱,不思悔改,还敢大言不惭!”
卫公姬朔接言冷笑道:“我等不遵礼乐?想罢齐室更甚,欲尊方伯之名称霸诸侯,便齐汝齐室也!”
齐公姜小白怒极斥道:“寡人所行,皆为天下,吾扬尊王攘夷,众皆从我,有何不好?反倒是汝,倒施逆行祸乱朝纲,似此则当问罪!寡人今便问汝一句,叛臣姬绥,交是不交!”
卫公姬朔亦无好气道:“暨为周室社稷计,卫人誓保王子姬绥!”
齐公姜小白起身怒叱道:“汝今直欲与天下为敌耶?”
卫公姬朔亦起身肃言道:“为复盛周,寡人愿与天下一争!”
齐公姜小白怒而拂袖拍案道:“竖子难教,谨待兵戎相见!”言讫,自顾离去。
卫公姬朔更无好气,冷哼一声,亦自负手径直行去。
双方唇枪舌剑,鲁公姬同夹在当间,根本搭不上话,而见二人不辞而别,即知止战会商失败,齐卫兵争已然不可避免,乃自顾叹道:“战事将起,我已经尽力矣!”言讫,亦告还朝。
随之濮城和谈破裂,各方励兵牧马,齐卫大战一触即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