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2页)
谢绮蓝盯着他的伤,眼中有些犹豫闪过:“主人,此人城府极深,阴晴不定,依属下愚见,还是不要与他走这般近的好。”
曹瑾淡淡瞥了她一眼,用袖子将手腕上的伤遮得严严实实。
“我的决定,轮得到你多嘴?”
裴思渡几日都在追查。他先是去邺城布庄将账查了个通,发现檀蒹葭去邺城布庄根本就不是给傅明航看喜服,而是去悄悄退了她与傅明航的喜服。
众人都没在账本里看出来什么,只有裴思渡,他喜怒难辨地叫布庄掌柜三日之内将账本再抄一遍送到裴府去。
这一出给人掌柜吓出一身冷汗来,唯唯诺诺是了一声,半日就抄好了给他送家里去了。
后来几日他还去了傅明航家中,人刚经历了丧妻之痛,本是要闭门不出的,裴思渡却硬生生拿着麒麟府办差的由头挤了进去,也没多呆,只问了一句:“她有没有给你留下书信?”
傅明航木讷地盯了他一阵,哑声道:“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裴思渡几番追问无果,折腾得天都黑了,只好打道回府。
从傅明航府上回家的路上,裴思渡在胡伯那头吃了碗馄饨垫肚子,觉得这人的手艺忽而次了不少,皮薄馅鲜的小馄饨吃在嘴里竟然如嚼蜡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曹瑾那日的馄饨,继而起了曹瑾的伤。
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往摊子上丢了两只铜板,就匆匆忙忙赶回府中了。
回府后刀都没撂,火急火燎地直奔库房,在里头找了药派兰奴给曹瑾送了过去,那药是他大哥从澜沧关跟家信一道捎回来的,是上好的伤药。
兰奴去后给他带回来一枝白玉兰,还附了曹瑾亲笔写的一句诗。
他文绉绉地写了:“庭中有奇树。”
裴思渡瞧见便轻“呸”了一声,骂道:“人家那是嘉木。况且,借花献佛又是几个意思?”
兰奴一时间没明白裴思渡的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迟疑道:“郡主还说公子看了花要欢喜,您怎么还骂她呀?”
裴思渡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块朽木。”
这花裴思渡确实喜欢,寻了个青瓷瓶,将白玉兰放在了自己的窗边,日日要瞧上一眼。
直到两日后,裴思渡不当值,曹瑾要陪宫中女眷去金田寺烧香,请他打马护卫跟着一道去。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其实前些日子,裴思渡手下的人已经去金田寺探了一圈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所以他准备自己去金田寺走一圈。
但是裴思渡这种从来不跪神佛的人去了佛寺也跟秃驴没什么话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他想了好几天,准备叫絮因跟自己一道去,又怕有什么危险,犹犹豫豫,最后也没下定决心。
到了共周律女眷要去金田寺的那一日,天光大好。
曹瑾这一日没穿红衣,反而着了一身鹅黄的留仙裙,一头乌发只绾了一只荆木簪子,素净却漂亮,他见着裴思渡的时候敛目冲他笑了笑,眼中的光彩好似天边的暖阳。
裴思渡伸手扶着曹瑾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道:“走吧。”
金田寺在邺城南面的罗陀山上,山上松林密布,一起风,松涛便一浪接着一浪往山下滚。
山路陡峭,后半段上山的石阶得慢慢走上去。
当值的麒麟校事护在皇亲国戚两侧,开头的便是五品护军傅明航,他一身麒麟黑袍,在天光中将腰背挺得笔直,像跟削尖了脑袋的苍竹。
与之相比,没个正形的裴思渡就跟个长瓢了的歪脖子树一样。他今日不当值,一身常服,松松垮垮,跟曹瑾慢慢走在后面说小话,聊了一路,上了山两人才分开。
上山后,主持带着一众弟子在山前迎王后与女眷,他身边站着个身高快八丈的僧人,活像个刚放下屠刀的土匪。老住持已经年近古稀,看着没多久好活了,但是说话倒还中气十足,冲在场的诸位介绍这个高个子僧人:“这是我大弟子明空”
王后上下端详了一阵,微笑着夸奖道:“明空大师确实高僧,慈眉善目,佛缘深厚,南无阿弥陀佛。”
明空双手合十,冲王后躬身行了一礼:“南无阿弥陀佛。”
裴思渡因为前世与徐应之的纠葛,所以格外厌恶檀香的味道,连带着连佛寺都敬而远之。
在众人的嘘寒问暖中,他已经偷偷在佛寺中转悠了一阵。
忽而,在后院停住了脚步。
抬眼而看,院中有棵枝叶稀疏的高榕,高榕之下做了个身披百衲衣的和尚。
红唇贝齿,剑眉星目,远远瞧着,便像朵开在天光下的芬陀利。哪怕是裴思渡这种讨厌秃驴的混帐也得承认,人家长得确实不错。
但是长得不错归不错,远观便好,扰人清修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
“这位施主,是来论法的么?”
裴思渡没有靠近,只是道:“不是,只是走错了路。”
“我看施主身上有鬼气,不似活人。”那少年僧人忽而起身,缓缓走到了裴思渡跟前,道:“您不是今时人,却脚踩今时路,贫僧在您眉心看出了好多血色,您杀过不少人么?”
“怎么可能?”裴思渡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师看我这模样,像是能提到杀人的体格么?”
“非也,施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自有千万人乐意为您赴汤蹈火,杀人又何须自己提刀?”那僧人却微微一笑,双杀合十,道:“您说是不是?”
裴思渡喉头微微滑动,眼中滑过一丝慌乱。
民间传闻,有些开悟了的高僧,眉心开了天眼,一眼就能看见前生三百年,后世三百年,该不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他额上渐渐涌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