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2/2页)
“我妈带着我辗转了许多城市。她之前为了当尹悬磬的学生,辍了学专心和他研究音乐,这时候也没什么学历,就只能到处打打杂工。”尤思均回忆起童年时期的往事,“后来她到一家音乐培训班当前台,正好有一次有个老师滞留在外地回不来,她自告奋勇要代班,从这开始生活才稳定了些。”
而有了相对稳定长笛老师工作的尤心月在公司年会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这家音乐学校的创始人竟然正是尹悬磬的前妻木英。
尤心月对木英心中有愧,本来想留下一封满是歉意的信笺便辞职一走了之省得碍她的眼惹她不快,却被木英挽留了下来。尤心月这才知道原来从她入职开始,木英便已经知道了她。或许对于木英而言,她虽然知道尤心月过去和自己有些不干不净的牵扯,但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这又不全是尤心月的过错,她也没有要剥去尤心月饭碗的意思。在她眼里,一条(或者说加上尤思均一共两条)活生生的性命总是比自己的脸面重要的。
可惜的是尤心月当初怀孕时远走高飞,这样的长途跋涉终究还是坏了身子底子,没过多久就灯尽油枯。尤思均这时候年纪还小,正是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在尤心月不知道下一步应当如何是好的时候,木英再次出现给了她钱治病,并带走了尤思均着专人教导。最后尤心月的病虽然还是没能治好,但尤思均从此便跟着木英过活。
尤思均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骨血却印刻着自己是私生子的烙印。
“母亲善心收留我——其实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收留我。我妈虽然并不知情,但终究还是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尤思均看了看自己,自嘲似地笑了笑,“就像我,虽然非常不想承认,血脉上却还是尹悬磬的孩子。”
吴念轻凝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既然从来没有把那个人当做你的父亲,他之前也没把你当成重要的儿子,你们两个人的父子缘分也就是到此为止了。你为什么要执着在‘父亲’这一身份上?你现在有两个母亲还不够么?”
尤心月给了他生命,木英教会了他生活。
他本来就是不需要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父亲大喇喇占据他生命当中某个不得不重要的位置的。
吴念轻继续慢慢地如同诵经般沉静道:“道家所谓‘承负’二字。前有所承,后便有所负。逆推过来,你若无所承,自然也不必有所负。婆婆当初既然愿意主动收留下你,便是将前因尽销。你又何必固步自封,自造因果呢?”
只对着一个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父亲想东想西,反而对一个朝夕相对的母亲有所保留,岂不是因小失大?
木英已经不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这一个“忘”字便已经道尽了道家的真言。《南华经》中便数次谈及这一个“忘”字:忘礼乐、忘仁义、忘肝胆、忘物忘己、忘利忘心……1正所谓“铅华洗尽,珠玑不御”,若论起此心,木英身虽不在道中,心却已合道了。吴念轻心下竟然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尤思均已经被她说动了两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挂上一句“可是”。吴念轻正在琢磨着木英的“道心”究竟如何,却已经被他这一通优柔寡断搅出几分烦躁来,只随口用话敷衍道:“现在的情况不是你那沾了血亲的爹正抓了我的把柄,与一心与养了你的娘争锋。你在家里帮不上忙,只顾着自怨自艾的,到底算是帮哪头呢?”
尤思均眼睁睁看着吴念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向外拉了两步。她长得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力道不知为何却显得格外大——尤思均忽然便想到她两次与人“斗殴”都是大胜而归。这猛地被攥出去,尤思均也是被吓了一跳,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干、干什么?”
“去找你娘!”吴念轻头也不回,也不顾他是刚坐了半天的车从公司回来,又要安排车再打道回府原路返回,理由倒是说得理直气壮,“这事和我有关,我一定要去;你在家待着东想西想,大战在即时将生心魔,反而是拖累。走了。若是走最决绝的做法,大不了你和你那血缘上的父亲面对面战上个你死我活,一剑斩去其中父子因缘便也是成全了。”
她稍稍拧过来一点头看着尤思均,微微蹙着眉好似要质问似地:“总不会其实你心里还惦记着他赐你的那丁点儿骨血,舍不得动手吧?”
尤思均胸中一团火瞬间便被点起来,反手攀住吴念轻的胳膊坚定道:“自然不是。”这回反倒轮到他加快了脚步争在吴念轻前头向外走去,嘴里还吩咐着“备车”,反客为主地牵着吴念轻的细腕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说起来,今日的阳光其实正好。只是他回来的路上没有抬眼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