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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第39节 (第2/2页)

踏过泥泞不堪的驿道,等萧乾一行十余人策马赶到楚州城外几十里外的东怀镇时,马蹄已裹满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东怀镇的街口,一个头戴方巾的高个大汉,铁塔似的昂首迎了上来,儒雅的文人穿着,武夫似的拱手动作,声如洪钟的语气,显得极不搭调。

“回禀使君,小王爷,大少夫人在悦来客栈。”

萧乾点头,“带路。”

一行人打马从街中穿过,直入街尾的悦来客栈,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萧乾视而不见,迈入客堂便寻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坐下,吩咐薛昉,“上去请。”

悦来是一间大客栈,住客不少,他们一行人虽着便装,但气势与普通商旅自有不同,不管是萧乾还是宋骜,从外到内的气质都有着天生无法掩饰的尊贵与高调,掌柜是一个眼力劲儿的,赶紧差小二上茶,便火速清理客堂,把地方腾出来,为他们行方便。

薛昉噔噔上楼,很快又噔噔从楼上下来,紧张道:“使君,不见墨姐儿。”

萧乾转头看向铁塔大汉,“迟重,怎么回事?”

迟重一惊,搓了搓双手,又咝一声,“不可能啊,属下的人,从楚州一路跟来,不曾跟丢过。因使君有令,只跟不捉,我们才没有打草惊蛇,先前还说在上面哩,怎会不见?”说罢他又瞪圆眼睛看薛昉,“你走错没?天字二号房?”

薛昉摊手,那意思“我怎么可能走错。”

迟重吹胡子,那意思“我怎么不太相信你的眼睛。”

萧乾看他两个打肚皮官司,揉了揉额头,“墨妄人哪?”

不待他们接话,墨妄就从楼道下来了,一袭青衫,面色温和,笑容爽朗,一派大侠风范,“萧使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很常见的开场白,客套有礼,却也生疏。萧乾朝薛昉与迟重摆了摆手,他两个便领了一群侍从退了下去。

萧乾很直接,“把墨九交给我。”

墨妄一笑,回得也直接,“不行。”

他并没有佯装不知,墨家左执事在江湖上有好名声,也看重名望,向来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丈夫,只要他做下的事,就不会不承认。所以,他由始至终也没想过要否认。

萧乾没有意外,看他一眼,语气凉薄,“本座很欣赏左执事的为人,可谢丙生一事,墨家已元气大伤,左执事执意与我为难,可有想过后果?”

墨妄也不含糊,爽朗地笑道:“墨九不过一介妇嬬,手无敷鸡之力,萧使君非逼她嫁入萧府,岂非君子所为?”

不轻不重地瞟他一眼,萧乾轻轻端起茶盏喝一口,淡然地笑道:“君子称谓,只适于左执事。本座言不畏声名,行不讲正义,但求随心,何谈君子?”

这是一个大丈夫为了天下公义敢于亮剑的时代,风骨之于男人,如骨髓之于血肉之躯。尤其像墨妄这种行走江湖之人,靠的便是名声与品行,他没有料到萧乾会矢口否决大丈夫之间约成俗成的公义,不免稍稍一愣。

“那若是墨某不从,使君当如何?”

慢吞吞吹拂着茶水,萧乾一板一眼地回答:“你若与我为敌,墨家必血流成河。”

临安一事,墨妄与萧乾二人多有合作,方能在谢忱的手下全身而退。那时,乔占平虽一死以谢罪,成为谢丙生一案的主犯,但谢丙生身上的第一刀毕竟是墨妄捅的,谢忱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所以,他与萧乾,算是利益共同体,守望相助。

在墨妄看来,萧乾绝非为一己之私痛下杀手的人,故而他救墨九之初,并未想到这里,对此也不太相信。

“萧使君素来刚直不阿,岂会枉顾律法?”

“那是左执事不了解我啊。”萧乾又是一笑,可眸底清寒,如毒蛇吐信,“给你一个时辰。我若不见人,你必将见尸。”

墨妄提醒道:“使君不开玩笑?”

萧乾面色淡然,“本座从不玩笑。”

宋骜被茶水呛住,认真接嘴,“本王可以作证,萧长渊从小到大就没有开过玩笑,包括扬言烧了我的王府,在我饭里投毒,在我榻上撒药……”

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二货,可以忽略。

墨妄与萧乾对视一眼,任由宋骜说得口沫横飞,只朗声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带走萧家之妇,是墨某不义,既然萧使君不肯谅解,那墨某由你处置。至于墨家……墨某即刻辞去左执事之位,与墨家再无干系。”

“迟了。”萧乾不温不火,“一个时辰,我在这等。”

禁军是南荣朝廷最为悍勇的一支队伍,行动力很快,执行力也很高。迟重领的骁骑军属于近卫,尤其勇猛。不过转眼,已包围了悦来客栈。很快,又有一名将校前来禀告,骁骑军的副都指挥使已领人包围楚州墨家两个堂口,只待萧乾一声令下,便将如他所言,血溅百步。

墨妄脊背有些凉。

他一生没做过怂事,也见不得不平,看萧乾如此狠辣,终是着恼,一把抽过血玉箫,冷声道:“萧使君逼人太甚,莫非以为墨某怕你?”

依他的本事,想要全身而退并不难。

可萧乾似是不担心,只自在轻松地喝一口茶,点头说:“不怕最好。”转头,他又冷声道:“迟重,把人押上来,为左执事压压惊。”

被押上来的人,一个个五花大绑。有申时茂,有墨灵儿,还有蓝姑姑和墨妄的几个随从。

萧乾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目光不变,笑容也淡,“从现在开始,每隔一盏茶,便杀一个。本座想看看,左执事的嘴有多硬。”说到此,他顿一瞬,又补充一句,“情有多深。”

最后四个字听上去不伦不类,大多人都听不懂,只宋骜撇了撇嘴,把嘴里的一口茶“咕噜”咽下,又一次差点被呛着。

墨妄也懂,但他不喜解释,也来不及解释,只坦荡荡看着萧乾,“萧使君乃朝廷命官,怎可私设公堂,伤及无辜?”

萧乾侧头,眸中只有一抹凉。

“我说不无辜,哪一个敢无辜?”

这是什么歪理?申时茂气得花白胡子一阵抖动,但他颇有侠气,尤其要保护的对象还是墨九,更是义不容辞,冷冷一哼,大无畏地瞪向萧乾,“我老头子一大把岁数,早活腻歪了。萧使君要杀人泄愤,便往我脖子上砍。不过,让我们交人……休想。”

墨灵儿苦着小脸,垂头丧气,有些紧张,却也咬着嘴唇不吭声。这让冷眼旁观的人,不免奇怪。

虽然墨家之人向来迂腐,为了天道公义确实可以不畏死,但墨九仅是一个寡妇,就算与墨妄有些交情,也只是他二人之间的私事,申时茂与墨灵儿以及一众墨家子弟也甘愿为她赴死,就很难解释了。

宋骜摸着鼻子,稀罕不已,“小寡妇还有点本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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