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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乱世活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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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冬夜凄苦,眼见着绿安在望,饥寒已极的两人便谋算着,想进入到绿安城中,找寻一处安歇的处所,求一段温暖。

两人身无余财,也无其他的好处,凭借的仅是杨田氏一副身子。

为方便行事,便由杨田氏装扮起来,坐在路边,勾搭行人,而那人肉车轮,则躲在暗处,只待路人被女色所惑,应允了居住一晚的恳求,那贼汉子再行现身,以遂了二人的谋划。

自己倒霉,偏偏撞上了这对贼公贼婆。

初时,杨田氏是想通过亲近自己,进入到绿安,一番亲人般的热络言语,包括那个面饼,都只是在尽力的敲住跟脚,但是看到了猎获之后,觉察出自己可能知晓一处猎物丰厚的所在,贼婆子便就改了主意,喊出了人肉车轮,想要逼出兽道的秘密,从此富贵发达起来。

两人的一番作为,虽然令人恨恼,不过,终究还有所底线。

而且,听妇人呼唤时候的言辞,貌似这人肉车轮还是一个富户的出身,寻常人家的,可不敢自称员外的。

想想也是可怜。

战乱之下,原本过着富足生活的一对男女,只能离了故土,丢了过往的富贵,在堪堪逃了性命的恓惶中,没了旧日的饱暖,变成连一口寻常吃食也成了奢望的可怜人。

到了现下,没有气力的两个,只能做了一对骗子和劫掠幼小的贼人。

虽然因为杨田氏的欺骗,轩辕承烈心中失落已极,但是他并未生出太多的恼恨,相反,内心中,却满是同情。

说起来,轩辕承烈虽然生在杀伐为业的武侯世家,但是自小却没见过父系的长辈,母家的亲眷,更是因为母亲亡故父亲被逐这一番变故,断绝了来往,自小就没有了狠恶心肠的教诲。

至于慈母茗娘,自小受了许多的苦楚,长成了一份逆来顺受的绵软性子,为人也善良得一塌糊涂,日里夜里,给轩辕承烈灌输的,尽是要与人为善,要扶困救难那样的训导。

年幼时,家中富足,慈母茗娘常带着轩辕承烈给逃难的难民施舍粥饭,期间,也刻意的让一些流民讲述在路途中的艰苦,让他知晓那些困境中人的凄凉境遇。

及至后来,即便困顿的时日,茗娘也尽力周济眼见的贫困,轩辕承烈八岁那年,一个行乞的流民饿昏在他家门口,听了随行的那流民幼子的嚎哭声,尽管当时家中只有半碗小米,茗娘还是熬煮了米粥给流民灌下。

耳濡目染之下,轩辕承烈的心性自幼就良善的很,不但见不得他人受困,也没有欺凌弱小的狠厉心思。

入到了学堂,日日又饱受了忠孝礼仪信、温良恭俭让的教诲,更是让他养成了不肯与人结怨的性情。

在学堂中,宁愿受了委屈,也不与人厮斗,有茗娘时时教诲的原因,有生怕自家如七岁时惹下破家祸事那般的担忧,更是害怕自家伤了同龄,令其皮肉受了疼痛。

更何况,杨田氏发作之前,还送给轩辕承烈半块面饼,尽管是放置了许久的干硬的一块,那女人送出时也是另有所图,但也让轩辕承烈心里生出了一份亏欠。算了,若是这二人肯听从自己的劝说,就用一只野鸡还了半块面饼的情分,从此两不相欠就是。

左右不过只是想从自己这里探听了兽道的消息,尽管现下抓了自己的领口,用言语恫吓,但是行动中,既未曾伤害自己,更未曾在背后暗下黑手,擒拿住后自己,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一对狠不下心肠的良善人,只是因为生计所困,走了歪路,这样的人,给他们一条生路,也不为过。

轩辕承烈暗自打定了主意。

“你还是说了兽道的所在为好,莫要让爷爷我再吩咐二遍……”

人肉车轮却不领情,依旧凶恶着面孔,抓住了轩辕承烈的领口,扯向了自己。

人肉车轮如此模样,轩辕承烈知道,不使出厉害手段,是不会轻易了结了眼前的麻烦。

打架倒不怕,甚至还有些渴望。

六年前,风不破入到轩辕承烈家中,因为他的武侯子弟身份,亲近起来以后,出于日后上阵厮杀时保住性命的考虑,便将一身在军营中学来的武艺尽皆传授给他,刀法枪术,弓弩射艺,就连早年在军中习练过的斥候本领,也都倾囊相授。

只可惜,家中没有银钱,购买不了马匹,否则,就连骑兵功夫也不会放过了。

如此一来,轩辕承烈虽然早年间因为没有经过母乳的喂养,长身体的七岁以后又少了营养,身材长得矮小,但是却不是眼见的那般羸弱,不仅弓弩射艺足以抵得过许多军中的精锐老卒,就是拳脚上的功夫,也能与一个习练过粗浅武艺的军卒拼个旗鼓相当。

只是,茗娘的天性太过善良,从不允许他用学来的武艺与同窗们厮斗,即便是风不破,也时常约束着他,告诫他,传下这一身武艺并不是为了私下里的好勇斗狠,而是为了他从军以后与敌手的搏杀。

这样,除了李明德,因为曾在救他的时候几拳打死了一条吃过人肉的黄狗,知道轩辕承烈身上的本领不容小觑,其他的同窗压根就毫不知情。

及至现在,就连轩辕承烈自己也不知道身上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现下有了验证的机会,也有了验证的理由,便不想放过了。

也不言语,轩辕承烈左手一落,手中举着的火把就挥向了弯嘴瞪眼扮着凶相的面孔。

人肉车轮可没提防轩辕承烈会将火把当做了武器,一张圆脸还是直直向前探着,做着恫吓模样。

火把阻隔到了两张面孔之间,轩辕承烈早就有了提防,一团灼热下落之际,面孔身子急急后仰,而人肉车轮却惨了,伴着毛发被烧燎的细碎声响,一股子浓浓的焦糊味道陡然窜起。

人肉车轮的痛嚎中,由慌乱回归于安静的小馋虫,也寻到了发动的机会。

由遮掩的衣襟下挤出了脑袋,略略一扫,就锁住了目标,两条后腿在轩辕承烈胸腹上用力一蹬,一副小巧身子径直跳跃到了人肉车轮身上,四爪飞舞,几下攀援,轩辕承烈还在因身上突然落下的力道惊愕时,小馋虫已经咬紧了腮边堆叠的一块皮肉。

借着撕咬拽扯的助力,四只小爪更是胡乱舞动着,在一张松散面皮和脖颈上留下十数条抓挠的血痕。

人肉车轮的员外巾跌落了,眉毛燎没了半撇,两寸多长的山羊胡子只余下不足一指,唇上的更甚,左边一撇还剩下冒烟的半截,右边的则干脆没了踪影。

凄厉的长串痛叫中,人肉车轮撇了半截战刀,双手抓住了正在撕咬的小馋虫,欲要扯拽下来。

可惜,那精灵小兽寻不到腿脚间的借力之处,不肯就此松脱了唯一一处助力,愈发咬的紧实。

人肉车轮一番动作,更似在抓着小馋虫在撕拽着自家的面皮,疼痛中,只好泄了气力,把一双手护住了腮上已经破裂的皮肉,遮挡了抓挠,一副可怜情状,全没了威吓时的凶残模样。

“竖子,敢伤我相公……”

杨田氏明显是着急起来,呼喝着庄户妇人不一样的文气言语,持着猎叉,直直的刺向轩辕承烈。

杨田氏的姿势看着怕人,可是猎叉抓握的极紧,手肘也僵直,根本就是使不出变化的笨拙模样,一串奔行的脚步,尽是轻软虚浮。

是个不会武艺的。

轩辕承烈心头大定,身形闪动,避让过叉头,右手抓紧前段的叉柄,手中火把连连摆动。

只是天性中的善良,让他不肯损伤了杨田氏颜面,丧了她的活命本钱,不敢直接扫向脸上,一支火把仅是着握住猎叉的手上。

饶是如此,三两下后,杨田氏也被逼得撇了猎叉,连连后退。

“馋虫,回来……”

猎叉在手,有了依靠,轩辕承烈心中愈发安定起来。

虽然为没了施展拳脚的机会而暗自遗憾,但是见已经掌控了局势,轩辕承烈不愿再对两个落难之人痛下杀手,举着火把,一条右臂抓紧了猎叉,伸直了,指向杨田氏,向着正把一场厮斗变成撒欢的小馋虫呼叫道。

在山中,闲极无聊的时候,轩辕承烈为了教训小馋虫,可是很费了一份心力,小馋虫是呼叫,馋虫是喝止,这几日下来,小家伙倒是听得明白,也记得清楚。

听了呼喝,虽然有些不舍,但是那精灵小兽还是停住了撕咬,四只小爪在人肉车轮的脸上脖间一撑,翻身轻盈落地,奔转回来之后,把轩辕承烈做了大树的主干,三窜两爬,轻捷攀到肩头,蹲据之后,抻直起脖颈,仰天叫出一段嘶吼,一副模样,说不清是得胜将军般的嚣张,还是为没咬下一块皮肉而在恨恼。

只是,人肉车轮脖子脸上,除了撕咬出翻卷了肉皮的伤口,一片抓挠破的稀烂之外,又多了几条血痕。

“烈哥儿,好弟弟,饶命姐姐的性命吧……”

没了吓人的依仗,自家依靠的人肉车轮也落到下风,捂着脸面萎顿在地,全身气力都用到了痛叫的哀嚎上,杨田氏该是见没了拼杀的本钱,绝了取胜的希望,双膝一弯,跪到了地上,变作了一堆绵软。

“莫要叫我烈哥儿,你不配……”

“是,是不配,是姐姐我辜负了你的好意……”

“也别提什么姐姐弟弟,我们的缘分,在你夺了我的猎叉开始,就已经断了……”

口里言说着,轩辕承烈心中伤感起来,十几息之前,自己还在为得了一个亲近姐姐而欣喜,而现下……

“我本就没有存着取你二人性命的心思,何来饶命之说……”

虽然心中被欺骗的恨恼还未消散,但是看着杨田氏的模样,再想想两人分食面饼前后的亲热,一份柔软还是悄然升起,迅速的蔓延到了轩辕承烈的全身。

冷着面孔,寒着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听你几番言语,不是寻常人家那样的粗俗,该是读过诗书,通晓文墨的,怎么会知道兽道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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