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管家 (第2/2页)
奥里雷亚诺感觉头皮被针扎了进去,他四肢发麻,怀疑自己被发现了,他狼狈地逃开,捂住脸,避免路人看出他的身份,然而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奥里雷亚诺恨自己,他做不了别的,他只能不断地寻找她,在爬着蝎子的泥土里找她,在蓝色的国旗里找她,在贴满了马孔多全家福的墙壁上找她,但当找到她时,却害怕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实际上,他并没有与她做朋友的资格,人是对的,地点是对的,唯独时间不对!
他疯了,他又开始酗酒,躲在卡塔利诺店里的角落,避免被认识的人看见。
在少有的清醒时光,他就把情感寄托于无头无尾的诗句。
“星光比你的眼珠子黯淡,你的酒窝比太阳更让我难以直视。”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是想你的名字。”
“比我的手触碰不到你更难以为情的,是我的眼睛留不住你的身影。”......
他把诗句刻在酒瓶上,刻在纯金打造的小金鱼上,刻在死去的干枯的窗户上,得益于他高超的工匠技术,一字一句都被他刻得清清楚楚,最后想不出来诗句,他就又把它们在纸上誊抄一遍。
他借口工作繁忙,连续几天不回家。他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候不仅幻想出了蕾梅黛丝,还幻想出了远去的何塞·阿尔卡蒂奥——他自己就是何塞·阿尔卡蒂奥!
终于有一天,他彻底像只死猪一样喝醉在卡塔利诺的店里,深夜打烊了,他没有交住宿的钱,脸上又全是鼻涕酒精泪水,没人认得出这个醉汉是谁,于是他被丢了出去,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放开了重心,任凭脚步拖着他走。
“奥里雷亚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庇拉尔·特尔内拉喊到。此时她穿着衬裙、赤着双脚、蓬头散发,好不龌龊。
她可以说咎由自取,也可以说造化弄人,纸牌不能预言出哪个男人能真正停下脚步,她的乳房被过客掏空,肚皮发福,面如蜡黄,如果说,她曾经是个可以感情用事的女人,那现在的她比卡塔利诺店里的妓女还要不如。
“我......我是来找你的。”奥里雷亚诺睁不开眼睛,但靠他的直觉,他知道了面前的女人是谁,当初他和哥哥一起守好了秘密,今天他无法忍耐,他也想拥有秘密,他不想赤身裸体。
庇拉尔·特尔内拉知道布恩迪亚家族的孩子,知道他们的禀性,知道他们的脆弱和不堪,但她不忍拒绝,就像面对着一只受伤的幼兽。
“哦——我的好孩子。”
黑暗之中,他们相拥着,像两坨烂肉。
吊床被汗水打湿,他最终是迈出了这一步,他颤抖起来,随后忍不住小声抽泣,接着是泪流满面,最后沦为嚎啕大哭,胸口像是和下半身分离了,一边是人间极乐,一边是痛彻心扉!她抚摸着他的胸口,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是谁?”她笑道,随后奥里雷亚诺像泄洪的堤坝一样,说出自己第一眼见到她的感觉,说出自己与她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
“你得先把她养大,”她缓缓说,“而且你不能自己憋着,你得告诉尤尼尔,只有他能帮到你。”
第二天一早,奥里雷亚诺离开了,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