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宝树 第88节 (第2/2页)
这加起来得有两百余箱的史无前例的聘礼,已经让负责此间事宜的宗人令很是头疼了,却不想在皇宫中忙得脚不沾地的小皇帝知晓了这消息,丝毫不考虑这有多违礼制,竟也开了自个的私库,眼巴巴地送了八十箱“添妆”来。
宗人令猛吸了一口气,颇为大无畏地告诉陛下,“这‘添妆’礼,自来都是闺中玩得极好的女子见相互表示心意的,虽大多精贵,可也不会如此厚重。”
事实上,若不是还担忧家中妻儿老小和自己的项上人头,宗人令很想告诉陛下——辰王已经够胡闹了,就请您不要再添乱了行不?
谢郁丝毫没理解这其中的一片苦心,也不理解这么多东西的运输艰难,很是大方地挥了挥手,“朕与皇叔祖母可不敢说闺蜜,只是长辈即将远道而来,做小辈的,先献上点心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坐在御案后,虽如今女子之身已被众人皆知,却还是未曾改换会女装,只一双已见雏形的美目,微微上钩,有了些女子的娇媚之态,又被帝王威仪所压制。
她笑眯眯地瞧着宗人令,像是在与他闲话家常,“皇叔祖是朕的长辈,多年来对曦朝所做的贡献,想来诸位也算是有目共睹。如今皇叔祖要迎娶心尖尖,在朕想来,便是将声势弄得更浩大些,也是皇叔祖应得的。”
“何况历朝历代,何曾有过皇帝的叔祖娶亲的先例,礼制上,本就无可借鉴之处,有违规制一事,就是想想,宗人令也可以免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偏偏,宗人令就感觉到了后背久违的浓稠汗意。
他们的陛下,何时气度已经如此地相像辰王了?
不说宗人令回去之后又花了多少心思压惊,钦天监那边算好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三月十七,万事皆宜,辰王将轻至杨州迎娶王妃。
从昨夜到今晨,一箱接着一箱的纳彩礼从皇宫运到码头,便是镐城的百姓再想闭紧自己的耳朵,也挡不住这其中的诱惑,纷纷从家门中探出头来。
而这一瞧,他们心底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等满载的几十条船都离港后,被数量骇人的纳彩礼激起的热闹还未消退,反而是在等待的日子里愈演愈烈,全都变成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辰王妃的好奇。
而此刻,确认完没有疏漏的谢宁池缓步回到船舱中,掬起宫人们备好的温水想要洗漱时,瞧着清水里倒映出来的绰绰约约的人影,突然就想到了离开前,谢郁跑来与他说的话。
“皇叔祖,你熬了这么些天,脸都变丑了许多,小心皇叔祖母临时反悔,不要嫁给你了。”
初初听见这一句,除了想将谢郁吊着打一顿之外,谢宁池只想狠狠地嘲笑一番。
他与阿挽之间的情谊,难不成是如此浅薄,靠一副皮相维持的吗?
但这嘲讽还未出口,他便想到了之前好几次,傅挽瞧着他的脸偷笑,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还有上次提起孩子,她也曾说过,左右孩子像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至于吃了什么亏。
而……此刻倒映在清水中的人。
谢宁池略顿了顿,将临行前谢郁硬塞给他的脂膏翻了出来,揩在手心揉匀,飞快地往脸上涂了一层,干脆利落地忘了圣人训,想着如今左右无事,扔了原先准备用以打发时间的书册,合衣躺在了床铺上。
久别重逢,是该让阿挽的心情愉悦些。
第108章 花好月圆
许是真应了那句“好事多磨”, 谢宁池在来杨州城的路上, 乘坐的船还真就坏了一次,好在当时守夜的天字卫机警,到底没酿出什么祸端来。
只是这样一耽搁,原本就紧凑的行程却是彻底晚了,紧赶慢赶,谢宁池到杨州时, 已是傅挽出嫁的前一日。
匆匆吩咐好人归置好那几船的聘礼,谢宁池连正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的新任杨州刺史都无暇理会, 翻身上了备好的良驹, 一抽马鞭就朝着傅家而去。
来的路上, 那些礼官哆嗦着又将一众事宜解释了遍,最后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再三强调了为着吉利,王妃在此处行过嫁礼之后, 在船上辰王最好是不要前去相见。
这简短的一句话, 说的时候, 不知道挨了谢宁池多少个眼刀子。
但说到底,这也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谢宁池虽难得有些不想将规矩放在心上,但想到其中的寓意, 还是强制按捺住自己, 听那礼官抖着声音继续啰嗦。
只是船上不能见,行礼之前, 总是能叫他见上一面的吧?
这点美好的念头,促使谢宁池一路疾行,却在被恭敬请进傅家的大门,迎面对上腿上挂着个奶娃娃的傅四时残酷破裂。
“……”傅四看着面前瞧着他,似乎随时要拔出刀剑来与他决斗的谢宁池,烦躁地抖了抖腿,颠簸的力道没吓到他亲儿子,反倒是将他逗得哈哈大笑,“你瞧着我干什么,这风俗习惯又不是我定的?”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在方才嘲笑小十一声,害得自个被拉了这个壮丁。
想到这里,傅四又仰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说起来,你还得谢谢站在这里的是我,要换了小七小十那两只小狼崽来,你这脸蛋能不能护着都难说。”
在马上就办喜事的岳家里,要是将两个小舅子打了,大小也算是个麻烦。
也就因着这个,方才纪氏才干脆地拦了傅七和傅十。
早些见到媳妇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谢宁池草草地吃了一顿午膳,终于有时间能见一眼一直在傅家门外等着的杨州刺史了。
接着两个刺史,一个是反贼,一个下落不明,谢宁池对杨州城上心,自然再不敢将“有才干”的人往这边放,索性就派了个老实木讷,只会干事的来。
接了“杨州”这么个遗留的烫手山芋,新刺史都还未平复心中的惊悸呢,立时就知晓了辰王那位心心念念的王妃,原来也在这杨州城内。
收到消息时,新刺史都已在路上了,找急忙慌地拆了行李拼凑出一份“厚礼”上,送上门时却正好遇上了傅家在清点傅挽的嫁妆,那几乎都快从后院堆到正房门口的一应物件,吓得杨州刺史当时便撂下礼物,掩面而走了。
当时心底里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日后谁再说他来杨州城贪,他便要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出去,让那些人瞧瞧,他是个如何清正廉洁的好官。
只这些话也就是他的臆想罢了,当着辰王的面,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磕磕巴巴地将最近一段时日理出来的州政汇报了,抬头却见谢宁池撑着额头,目光透过一扇开着的棱花窗,不知是望到了何处去。
“前刺史左莫离的踪迹,到如今都还未曾有消息?”
来之前,谢宁池就叮嘱过,千万要寻到这人的踪迹。
新刺史抖了抖,因为他这话里含着的几分质问,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是……是,臣原本是想找那反贼相问一二的,可他在傅家奄奄一息……”
为着余持重这事,傅挽还曾特意写信与谢宁池说过,只说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昏迷不醒,怕是很难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
书院里的那群人,虽说谢宁池当时敌众我寡,可在那场大火之中,怕是也折损了不少,再加后来镐城被清洗了一次,能里应外合的人大大减少,故而谢宁池回了信,也是让傅挽不用太过有心此事,安心待嫁。
只那话,说给未来娘子听时和缓,遇上旁人,谢宁池却没打算有那好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