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2/2页)
然后有一年假期,她告诉他她要去北京。他们整整七年没有相见。
他在火车站里等她。从拥挤人群里出现的女孩,穿着白裙,眼睛漆黑明亮。他带她去酒店吃饭,同行的是祺,他的未婚妻。他陪她去故宫,在幽暗的城墙角落里,他问她,你喜不喜欢祺。她说,祺美丽优雅,是个好女孩。在午后阳光下,她微笑看着他。
她平静地在北京过了一个星期。准备回南方继续高中学业。临行前夜,她轻声询问他,如果你以后离婚,我可不可以嫁你。他困倦想睡,迷糊地说,可以。清晨,她不告而别,独自南下。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祺两年后去美国读书。准备不久把他也接出去。他辞退了公职,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准备打掉在国内的最后日子。他把自己的酒吧叫做Blu。他还是不断地收到她的信。她说她很快要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就准备放弃学业,来北京工作。他说,我过一两年就要走的。她说,没关系。只要还有剩下的时间。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十九岁,而他三十了。他们同居了一年。直到他的签证下来,准备出国和祺相聚。他把Blu留给了她。他说,你可以在北京嫁人。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她说,我会在北京等你,但不嫁人。她依然写信给他,一封又一封。而他,也依然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寄喜欢的卡片给她。
他一去就是五年。直到和祺离异,事业也开始受挫。他准备再回国展。在Blu门口,看到吧台后的女孩,依然穿一袭简朴的白裙。她看过去苍白而清瘦。她说,你回来了。她淡淡地微笑。可是我生病了。她的病已经不可治。他陪着她,每日每夜。他读圣经给她听。在她睡觉的时候,让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指。有阳光的日子,他把她抱到病房的阳台上去晒太阳。她说,如果我病好了,我可不可以嫁你。她的心里依然有希望。他别过脸去,忍着眼泪回答她,可以。
拖了半年左右,她的生命力耗到了尽头。那一天早上,她突然显得似乎好转。她一定要他去买假。因为化疗,她所有的头都掉光了。她给自己扎了麻花辫子。那是她童年时的样子。然后她要他把家里的一个丝缎盒子搬到病房。里面有他从她八岁开始寄给她的卡片。
每年两张,已经十六年。她一张张地抚摸着已经黄的卡片,和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这是他离开她的漫长日子里,她所有的财富。
终于她累了。她躺下来的时候,叫他把红色的蝴蝶夹别到她的头上。她问他,如果还有来生,我可不可以嫁你。他轻轻地亲吻她,他说,可以。
他曾经用一条白色的小狗来交换她的笑容。然后她用了一生的等待来交换他无法实现的诺言。